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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说魃道 第284节
    “我说过我是跟着别人一起来的。”
    “所以就更邪门了,把你带来的那个人怎么会认识这村里的人?就在今天之前,我们这些打小就住在这地方附近的人都还以为村里人早死光了,你那朋友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么,怎么他会认得这村里的活人?”
    “我不知道。之前我从没听他提起过这个村子的事,也不清楚他对这村子到底了解多少。”
    “呵,那朋友是你男朋友?”听他这一问,我脸微微一烫,垂下头没言语。随后听见他自言自语般咕哝了句:“总之都很邪门,一会儿冒出个被这村里人给绑架了朋友的,一会儿又冒出个赶尸的……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人,偏偏会都跑到了一块儿。不过……”说到这里,话音忽然一顿,他视线越过我朝我身后那正跟刘华说着话的阿贵看了一眼,随后收回目光,面色颇为古怪地看向我,朝我勾了勾手指。
    我不知道他这动作是什么意思。
    正费解望着他,他却一抬头朝我耳边凑近了过来,压低声轻轻说了句:“说实话,我一直在想着有件事要不要跟人说。你知道不,刚才那人抱着你跑的时候,脚是不着地的。”
    “……什么意思?”我一时没听明白,便也压低了声问他。
    他再度朝我身后瞥了一眼,随后道:“香港武打片看过没,就是那种侠客,脚一点地,然后施展轻功一下子飞起来的那种……”
    “……你确定??”
    他点点头:“就是没那么夸张,没那么明显,你说奇怪不奇怪……”
    然后见他似乎还想要再要说些什么,但忽然间我感到身上有点不对劲。
    好端端的突然身上发冷头顶心一阵发麻,忍不住连打了两下寒颤,不由自主立即抬头朝上看了一眼。
    这一看看得我狠狠倒抽了口凉气。
    一下子喉咙像被卡着什么似的,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因为我看到头顶上那道房梁背后露着半张脸。蜡黄,枯瘦,被一把厚厚的白头发盘着倒挂在房梁边上,睁着双黑幽幽的眼睛,朝下在紧盯着我看。
    “关伟!”总算在挣扎几秒钟后终于开出口,我当即一把抓住我面前这个大高个,手朝上用力一指:“看!快看!”
    关伟被我吓得一跳。
    一阵手忙脚乱后站稳脚步,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眼,片刻转回视线莫名其妙看了看我,脱口骂了声:“草!叫魂啊!被你叫得他妈魂都要吓掉了!看?看他妈的什么东西看??”
    我一呆。
    他什么都没看见么……
    立即再抬头往上看去,那颗头已随身形忽的下径直朝下垂落了过来,长长的辫子紧跟着一并滑落,就落在我跟关伟的脸中间,而他完全浑然不知。
    而我则手脚冰凉,被这人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得全身僵硬,因为在被屋里的光线充足照到后,我很快辨认出他不是别人,正是昨晚那个把狐狸逼褪回原形的老头。
    这会儿他就跟条蛇一样,一半身体扭在房梁上,一半朝下悬挂着,面无表情看着我。
    但为什么只有我能看到他的存在,难道他是鬼么……
    困惑中,忽听身后嘶啦一声轻响,紧跟着刘华一声咒骂朝我边上用力一扑,嗵的声跪倒在地上:
    “糟!真他妈见鬼了!草!!”一边骂他一边匆匆朝前方那堵墙壁处伸出手去,但刚伸到一半,忙又缩了回去,因为这当口一团黑气从那堵墙下一圈被他之前抹出的灰线上骤然腾起,随后四下扩散开来,在空气中嘶啦一阵轻响,散发出一股浓重咸腥的气味。
    “关伟!!”他见状再度伸出手去朝那团黑气上用力挥了一把,随即抬起头,对呆站在我身旁的关伟大喝了一声:“你他妈还愣着干吗!赶紧给我拿香来!!”
    第317章 蟠龙
    关伟立刻连滚带爬地把香给他送去了过去。
    一大把黑色的线香,包在一个铁皮盒子里,被关伟手忙脚乱拿出来的时候撒了一地。
    要再拾起来,哪儿还来得及?就在这么短短一眨眼的功夫,那道涂抹在屋子四周的犀角粉圈整个儿冒起烟来,紧跟着变了颜色,墨染到了似的发黑变潮,恶臭四溢。
    “狗日的!”见状刘华狠狠咒骂了声。随后一把丢开手里预备好了的打火机,他摇摇牙将刚才包扎在手掌上的绷带一把扯开,朝手掌的伤口上用力挤去。
    挤出一大团血,他迅速将它们涂到地上,在那些线香边涂出一行血字:唵嘛呢叭弥吽。最后一笔刚涂完,那些线香突然间嘶的声无火自燃了起来,于此同时那张悬挂在我面前的脸猛朝后一缩,仿佛对那升腾而起的香雾带着种强烈的戒备,他目光一转,冷冷朝着香雾燃起的方向看了一眼。
    香立刻就灭了。
    就在刚刚还像浇了汽油一样烧得灼烈的那一大堆香,转眼全部熄灭,只留冉冉一丝白烟,在这突然间寂静下来的屋子里,在刘华那双瞪得几乎要爆出血丝来的眼睛前,轻轻一阵缭绕。随后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一下子给撕碎了,即便香气也没有留下半点,瞬间同白烟一起被满室的黑雾吞噬得干干净净。
    这当口头顶一股冷风袭过。
    匆匆抬头一瞥间,我大吃一惊,因为我瞅见那本悬挂在房梁上的老头突然一下子滑落了下来,瘦削身影真如一条蛇,卷着长长发辫一路而下,无声无息朝着刘华直扑了过去!
    当心!我想这么大声提醒刘华。
    但没等开口,本一直瞪大眼睛发着呆的刘华突地从地上直跳而起,一把抓起地上的枪对着我头顶上方嘭的声就射了过去。巨大枪声登时震得我两耳轰鸣两眼发花,一时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下意识抱头朝下一缩,还以为他已经瞧见那个正扑向他的老头了,岂料他在开完那枪后一把将那散弹枪从手里丢开,再抽出腰间的自动手枪,疯了似的朝着天花板各个方向一圈扫射。
    边射边退,边将手心里还未干枯的血朝自己身上抹,抹的依旧是‘唵嘛呢叭弥吽’这几个字。当最后一发子弹射完时,人已经跑到了大门边上,眼见他转身便要开门,关伟急傻眼了,忙不迭一下扑了过去,用力抓住他胳膊大叫:“华哥!华哥你这是干吗啊华哥!别他妈开门啊!!”
    “快走!这地方留不得!”刘华一把甩开了他的手猛起一脚朝门板上踹去。门板应声倒地,他嘭的声将那把放空了的枪丢进了屋里,“快走!”然后铁青着脸朝屋里的我们一声大吼:“快他妈跟我走!!”
    吼罢,也不管有没有人回应,他转身头也不回就朝外奔了出去。饶是关伟在他身后急叫,他充耳不闻,关伟见状略一迟疑,便也立即拾起地上的枪和包跟着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苦笑着朝我大喊:“快走!华哥说留不得就留不得!快跟着一起走!走啊!”
    我看着他俩一前一后急跑出去的身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是不想跟着一起逃,而是此刻的我根本完全没有方法也完全来不及让他们俩知道,就在他们刚刚跑出大门外那道矮墙的时候,那始终紧贴在刘华身后如影随形着的老头,突然咧嘴一笑张开了口,一口咬在了刘华后脖颈上。
    血立刻从伤口留了出来,迅速流过领口,滑向了他刚才抹在身上那些字的地方。
    而对此刘华和关伟全都没有任何察觉。
    就在我刚刚喊出‘刘华你身后有东西’这句话的时候,两人早已在围墙外不见了踪影,只有沙沙一阵脚步声在雪地里由近而远,急得我使劲跺了跺脚。情急下正想追出去,冷不防突然身旁一只手伸出,对着我轻轻一挡。
    毫无防备间我被一下子绊倒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意识到刚才那一下是阿贵出的手,我立刻爬起来急问他。
    他没有回答,只对着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随后身形一闪一下子到了那扇洞开着的房门前,手朝着门口那片空气一指一划,便见空气中一团黑气噗的声喷射而出,随后轰然一声闷响,一团巨大的长满了粗黑长毛的东西凌空出现在门口处,伸长了粗壮的脖子,朝阿贵猛发出电锯般一声刺耳的咆哮!
    随即当头一爪,朝着他脸上直挥了过去。
    但没等那些尖锐的长爪靠近,阿贵身子一闪已然到了它身后,手再度对着空气轻轻一划,只见那头巨大动物原本在门前拉长的身影,突然猛地一缩,像是被高压电猛地击中了似的,令全身一阵痉挛。
    这令它骤地暴怒起来,猛一甩头瞪大两只磷光闪烁的眼睛,它豁地调转目标朝着我的方向一伸脖子,像是想要一口将我的头咬进它肚里去。
    但没等它那张散发着浓腥的嘴挨近我,就听咔的声脆响,它的腰突然间朝下一沉,整个身体顷刻就像是突然被裂成了两段似的瘫了下去。
    瘫倒在地上时,它勉强抬头再次朝我瞪了一眼。
    那双眼里的磷光不见了,取而代之两颗大而幽深的黑洞,带着层雾蒙蒙的感觉,空荡荡紧盯着我,盯得我不由自主朝后退了两步。随后那双眼消失了,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连那巨大又充满了长毛的黑色身体也一下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块半人高的黑色木板,很厚,上面泛着层金属的光泽,看起来极为坚硬。
    这块坚硬厚重的木板上极其清晰地豁开着一条深邃的裂口,几乎将它一分为二。
    “……这是什么……”见状我不由呆呆问了句。
    阿贵依旧没有回答。
    低头看着那块木板,似乎在想着什么,随后伸腿过去朝那木板上慢慢踢了一下。
    木板轰隆声响,被他踢得朝前挪动了半分,隐约似乎底下压着样黑咕隆咚的什么,我正要凑近了去看,他一伸腿,再次朝那木板上踢了一脚。
    这次用了比刚才多得多的力道,所以那木板霍的下就朝前滑开了,一下子露出下面一道黑幽幽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个洞,一个被刚才那头动物在痛苦挣扎时用爪子刨出来的洞。
    而之所以能被它用爪子刨开,那是因为原来这房子的地面是做了夹层的。
    看似青砖铺地,实则青砖下面竟然是个空空的隔层。
    而这隔层下面又究竟是派什么用的?
    没等我继续探头往那洞里看,忽然地面微微一晃,紧跟着眼前突然一点光都没有了。
    就像是有谁突然将密室的灯给熄了一样。
    但此时此刻是白天,有着虽然不强烈,但好歹还算能够普照进窗子的阳光的白天。
    即便是刚才关闭了所有的门窗,总还是能有那么一点点光线透得进来。可此时突然间一点点光都没有了,突如其来如此浓重的黑暗,带着突如其来一片仿若坟地般的死寂,令我所有动作乃至思维一下子凝固住了,只下意识朝边上摸索,试图摸到墙壁,但边上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阿贵!”当即我压低嗓子急促叫了声。
    随后我的手被人一把抓住了。
    用力朝前一拽,我立时无法控制地朝前跌撞了过去。
    一路踉跄,没走两步脚下突地一空,整个人立即朝下沉去。
    凭感觉是沉进了刚才所看到的那只洞里。很深的一口洞,因为往下坠时,我感觉自己坠了很久。
    十秒?
    还是几十秒?
    根本没能去数,只头脑一片混乱地一下子朝里陷了进去,其余一切都无法细想。直到整个人被一双手稳稳接住,我脑子里依旧乱得一团糟,连此刻究竟陷入了一个怎样的处境之中也完全感觉不到。
    “呵,宝珠……”随后我听见耳边响起了阿贵的话音。
    话音带着笑,可是真见鬼……在这种见鬼的境地里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见鬼……真见鬼……我真想看看他此时的表情,可他近在咫尺,但是我一点也看不到他的样子,也完全听不见他的心跳和呼吸声。只有他的说话声和抱着我的那种感觉是真实存在的,这让我不禁循着那话音伸手慢慢朝他摸了过去,一边心神不定地问了声:“阿贵……这是什么地方……地窖么?”
    “似乎是个地窖。”
    “……深不深?”
    “不清楚,似乎很深。”
    “出得去么??”
    “不知道。”
    “为什么一下子一点光都没了……”
    “不知道。”
    “呵……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这会儿只剩下我跟你两个人了。”
    这句话出口,我心跳突地咯噔了一下。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到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听上去有那么一点奇怪。
    奇怪在什么地方?我却形容不出来,只下意识立即收回了手,僵硬着身子一阵挣扎,从他抱着我的那双手里挣脱到了地上。
    脚踏到地面,轻轻吐了口气,随后轻轻朝后退,尽量不让他感觉到地朝后退。
    “宝珠?”这时听见他再度开口。
    我的腿不自禁颤了颤。
    默不作声轻吸了口气,提着僵硬的双腿转过身,我朝着后面的地方慢慢摸索,想摸到什么坚固的东西可以让我稍微自由地移动一下。可是后面空落落的,我什么也够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