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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沈浩说完,怅然感慨,“所以啊,我倒是觉得,楚墨也该是爱极了那崔安安的,不然,怎会由得她那般胡闹。”
    “爱极了还去逛青楼?”柳小桃瘪瘪嘴,“我看,是寂寞难耐,也是管不住自己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沈浩又是伸手握拳,捂着嘴干咳了几声,实在是不知道,这丫头过去没事都是从哪学来的成语句子。
    月老庙晚上是没有人的,沈浩带着柳小桃从后门绕了进去,一路直接往前堂去。
    在柳小桃不折不挠地第十七此问道“这崔安安大晚上约了楚墨来这没有人的月老庙是不是要私奔”后,沈浩果断伸手把柳小桃嘴巴一捂,柳小桃小脚一蹬,方是要挣扎,沈浩却是用眼神示意前方。
    柳小桃抬眼望去,原来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就是绕到了这大堂里来,堂内,是一簇簇的明火。
    原本该是只燃着长明灯的月老庙大堂,如今两侧架子上的红色烛火却是燃得格外妖冶闪烁,而沈浩和柳小桃,正是藏身在了那鹤发童颜的月老泥塑身后,泥塑前头,是两团绣着莲花的蒲团,其中一个,正是跪着一个清秀妙目的年轻女子,一身鹅黄色的月华裙娓娓拖地,手上还虔诚地握着一尺长的红线,似乎,是在祈祷天赐良缘。
    “那就是崔安安。”沈浩悄声说道。
    柳小桃闻声,就是探了半个脑袋出来,细细地打量着这崔安安,崔安安正是闭目默念着什么,眉眼小巧,肤白若雪,已经渐渐袅娜起来的身姿似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一样藏着无限生机。
    柳小桃直起身子趴在这供台上,还欲看得清楚,却是被沈浩硬压了下去。
    吱呀一声,门开了,进来的,正是那火急火燎赶来的楚墨。
    “安安?”楚墨轻声地,试探性地喊了一句,这脚步才踏入这大堂里头,却是再也没有勇气往下走似的,就是驻步在那,不敢前行一步。
    “你来啦。”崔安安轻轻一叹,气若微兰,声音藏着飘渺与哀婉,柳小桃不禁抬眼戳了戳沈浩,瞪着眼睛,似乎在质问,这就是你说的泼辣小姐崔安安?
    柳小桃才是疑惑,就是隔着这月老泥塑上头的红绸缎看到崔安安突然猛地站起身,转头就是对着晚到的楚墨似筛豆子一般张嘴质问道,“你还知道来啊?怎么这么晚?去了哪?到了哪?见了什么人?”
    楚墨一愣,才是准备张口解释,崔安安却根本不给楚墨喘息的机会,手一叉腰,“你不说我也知道,方才哥哥来告诉我了,他是在林家酒馆找到你的,你偷跑去喝酒了,是不是?”
    楚墨心头一颤,蓦然懂了,崔兄果然还是够意思,不过是去了酒馆安安就气成这样,这若真是要安安知道自己去了醉花楼赴那杜小侯爷的约,岂不是要掀了房梁去,即便,自己不过是为了家里的生意才去的。
    “安安,我……。”
    “今天你家来我家提亲了,”崔安安突然岔开了话题,瞪着眼又是继续问道,“然后你大晚上就跑去喝酒了,借酒消愁是不是?苦从心来是不是?”说到这,崔安安的语气却似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低声道,“其实,你根本不想娶我,是不是?”
    看戏看到这里,柳小桃忍不住拉着沈浩道了句,“你看,我都说了,这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谁在哪里?”楚墨盯着那月老泥塑端详了许久。
    沈浩见势把柳小桃往那蒙着桌布的供台里头一拉,两人就是咕噜噜地滚到了里头,柳小桃正是被沈浩搂在怀里,有些不舒坦,方想调整调整姿势,却是被沈浩箍得更紧了,动弹不得,只好作罢。
    “你别转移话题,”崔安安一把拉住楚墨,“你说,你是不是不想娶我?是不是听了坊间那些传言,说我又凶又泼辣又没人情味还不懂温柔,让你也怕了。”
    “安安,”楚墨皱着眉,凑近了对着崔安安道,“我从未这么觉得我,也从未说,我不娶你啊,我们俩,自五岁就定下了婚约,是注定的夫妻。”
    “注不注定不是你说了算,”崔安安一抹眼泪,摊开手中那尺红线,低头道,“这是我今早从月老庙前求来的红线,方丈说,若绑着红线的两个人是有情人,那这红线就算是用这满架子红烛都烧不断,你敢不敢与我试一试?”
    “不过是天方夜谭。”楚墨明显不相信。
    崔安安却是下定了决心,强硬地拉过楚墨的手腕,就是圈圈傍上,而自己,也是早已经准备好。
    红烛燃得生机勃勃,火苗还不时地噌地一下向上窜跃,楚墨和崔安安正是分站在一支红烛的两边,一道细细的红线将两人相连,下头,正是这虎视眈眈的火舌。
    “你说会不会断?”柳小桃掀起这一缕桌角布,瞅着外头的两人,心里满是担忧。
    “你希望它断还是不断?”沈浩被柳小桃的身子压着,扭着脖子说话都有些吃力。
    “当然是不断,”柳小桃便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便是补充道,“有情人终成眷属,月下老人也会保佑红线不断的。”
    “你方才还说,这男人靠不住。”沈浩一挑眉,眼里淌着流光,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供台下,似一方反着月光的深潭。
    “那倒也是,”柳小桃点点头,算是赞同了,“在我眼里的,第一靠得住的就是银子,其次,是老爹,再是孟珍珠,然后,才是我未来的夫君。”
    片刻时光,在这时,却是十分难捱,大堂仍是烛光灿灿,崔安安紧闭双眼等待着结果,许久,才敢慢慢张开。
    “墨哥哥。”崔安安突然一声惊讶的呼喊,却是见到楚墨一直用手掌覆着烛火,而烛火上头的红线,却是丝毫未损。
    “墨哥哥,你的手。”崔安安赶紧就是拉过楚墨已经被火燎伤的掌心,已经烧伤了大块的皮肉。“墨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楚墨安然一笑,“你看,若是我这只手烧坏了,你可是就不嫁我了?”
    “不会。”崔安安拼命地摇头。
    楚墨释然,伸出尚好的另一只手替崔安安挽了挽额头前的碎发,“你是什么性子,别人怎么说,都不会打消我想娶你的意思,这红线是真是假无所谓,只要知道,我对你,是真的,就够了。”
    烛火下的二人一番衷情相诉,供台下,亦是有人感叹唏嘘。
    “好感人,”柳小桃摇了摇头,无限的感慨。
    沈浩咬了咬牙,“我只觉得,好嗝着人。”
    柳小桃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脖子上那串特意为今个诗会准备的金锁链正是被自己压在了沈浩的脖子上,连忙起身,“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柳小桃起身起得猛,眼看头又是要撞上这供台桌面,沈浩见状,猛地一拉,又是将柳小桃拉回了自己的怀里。
    柳小桃扑通一下砸下,却是被沈浩的双臂护得极好,身下的沈浩又似一张软绵绵的大垫子,猛地砸下来,倒还是挺舒服的。
    “谢谢哈。”柳小桃正是紧紧地贴着沈浩的胸膛,话虽说得淡然,脸却是唰地一下就红了。
    沈浩干咳了两声,“我只是怕你砸出声响,让人家发现了。”
    说到这人家,柳小桃掀起桌角,瞅了瞅外头,发现这大堂已经是空无一人了,那对鸳鸯也该化解误会,又去赏风弄月了。
    两人这才是从这供台底下爬了出来,沈浩边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边是不经意地说,“下次,一定再也不和你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了。”
    “怎么算是偷鸡摸狗呢,”柳小桃一本正经地说道,突然,又是从自己的袖口里掏出了一根和崔安安手上那根一模一样的红线,“你看。”
    “你从哪里弄来的?”沈浩真是哭笑不得。
    “刚才在那供台底下捡的,”柳小桃饶有趣味地上下打量打量了这根红线,又是凑上去闻了闻,似乎发现了什么,极为兴奋地拉着沈浩就往这烛火旁来。
    “做什么?”沈浩偏偏头。
    柳小桃一边将这红线往自己手腕上缠,边是对着沈浩狡黠地一笑,“来,我们也来试试这真情红线。”
    032老夫人,我有喜了
    “我……。”沈浩收手,本能地要去拒绝,实在弄不懂这丫头的心思。
    “哎呀,别害羞嘛,不过是试一试。”柳小桃说话间,已经是将自己手腕上缠好了红线,刺客,正是专心致志地替沈浩绑着红线,又是拉着沈浩到这烛火前。
    幢幢烛火映得柳小桃脸颊愈发的绯红,窗外的一颗偶尔随风飘落,树影摇曳着这大堂里的光影交错起来,正如沈浩忽而有些疏离的心。
    牵着红线的手,也似乎是忘了知觉,只是徒徒垂着,任柳小桃摆布。
    “你看,果然烧不断。”柳小桃突然一声兴奋地高喊,指着这在火舌里头还安然无恙的细细的红线。
    沈浩嘴角微扬,“是啊,果然没有烧断。”再抬头,耳边是柳小桃开心的追问,“你猜,是为什么?”
    沈浩盯了柳小桃许久,却只是咧嘴一笑,“你说呢?”
    柳小桃忽而就是十分得意地边解开红线边解释道,“就知道你们这些公子哥不知道,这是坊间常用的骗人把戏,先把红线浸在盐水里,再拿出去晒,这样的红线啊,莫说是这烛火了,就是丢在灶里,都烧不坏。”
    柳小桃挑了挑眉,继续用不乏夸张的口气说道,“我方才拾到这红线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果然。”
    沈浩微微一愣,才是跟着浅浅一笑,“你最厉害。”
    柳小桃似乎有些诧异这过去不是贬低自己就是和自己作对的小侯爷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依着在渔村的规矩,上手就是敲了敲沈浩的胸膛,“你果然够意思啊。”
    回了侯府,已经是快到子时,月已经到了西天,后门栓着你那只大狗夜里被扑腾的两个人影一惊,立马就是起身吠个不停。
    “没良心的,你忘了谁每天给你喂骨头吃?”柳小桃对着这大黑狗就是一凶,本想着此番是和小侯爷一起出去,断不用再靠翻、墙走后门的伎俩回府,可沈浩却说,若是走前门,得惊起一窝的门房小厮来迎接引路,实在是麻烦。
    虽然少了正大光明进府的快感,却是省了这些琐碎,倒是也合柳小桃的脾气。
    “早些回去,早些睡觉,明天我会让莫白把令牌送过去。”临到这分别的岔路口,沈浩又是回头对柳小桃一番嘱咐,怀里那根红线藏得正紧,脸上却依旧挂着淡淡然。
    “知道了。”柳小桃接着,又是打了个瞌睡的哈欠,可才是一回身,又是看到这前头有人急匆匆的迎上来,一看到沈浩就是连忙开口道,“小侯爷,可算是找到您了,如今老夫人急着请你过去呢。”
    “老夫人怎么了?”沈浩的语气里难掩焦急。
    这来人躬身回道,“倒不是这老夫人怎么了,是这兰姨娘,在老夫人房里哭哭啼啼地,说了好些不该说的话。”
    提起这个大了自己十岁的冲喜姨娘,沈浩的脸色越发的不以为然,兰氏就是一个长舌妇,没事就在府里说道各种小道消息,此番,竟然是扰到老夫人那里去了,冷冷哼了一句,只说,“不该说的话?她什么时候说了该说的话了?”
    “不是,”这小厮连忙低声道,看着柳小桃还站在一旁,只是凑前在沈浩耳边道,“兰姨娘下午就去了老夫人哪里,先是说自己院子里出了猪妖,后来,后来又开始说小侯爷您……。”
    “她说了我什么?”沈浩的脸色愈发的低沉了。
    这小厮一顿,满脸为难地回道,“说小侯爷您喜欢男人。”
    这句话,柳小桃听得是无比的清楚,不由得,脸色也是僵住,只因,这兰姨娘会这样说,还真是离不开自己的功劳,起初不过是想拿那小白猪来吓唬这兰姨娘,可是久了,这兰姨娘似乎也找到了规律,某一日,更是果断的亲自动手,把那只小白猪给炖了。
    无奈,柳小桃只能采取第二招,听说这兰姨娘是个不折不扣的八卦长舌妇,柳小桃也正是投其所好,索性把之前自己扮作男装入青楼打杂,遇上这小侯爷,还气走了流烟的事暗地里发扬光大,专门就是把这阵风给吹到了这兰姨娘的耳朵里。
    哼哼,自己嫁的男人爱男人,这换了谁都无法忍受,尤其,是这爱把谣言当真相的八卦师奶团,果然,这兰姨娘真就是信了,可没想到,这兰姨娘自己信了也就罢了,竟然还会跑去和这老夫人抱怨,奇葩,真是奇葩。
    沈浩皱了皱眉,似乎也是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就是要跟着这通报的小厮一同前去老夫人那,却是被柳小桃轻轻拉着衣角一拽。
    “我和你一块去吧。”柳小桃轻声说到,毕竟,这事多少是和自己有牵连,尤其是才知道原来过去都是自己误会了这小侯爷。
    “你去,能帮上什么忙?”沈浩却是出乎意料地想要婉拒柳小桃的请求,“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柳小桃不甘心地,又是踮脚把下巴靠在沈浩肩头,悄声说,“我还得负责赶走你几个姨娘不是,让我去吧,说不定,我还可以找机会落井下石什么的。”
    沈浩脚步略驻,只是回头,“也好。”
    老夫人的允阑苑,往常都是熄灯熄得最早的,如今,却是亮了盏长明灯,一夜未歇。
    满园的天竺葵都未睡,听着这屋子里头时不时传来的嘤嘤可怜的哭声,一个个都是垂了头,萎了花蕊。
    这看门的老妈子才是替沈浩和柳小桃掀了帘子,人还未进这屋子里,就是听到里头兰姨娘一声声哭得挠心挠肺的。
    “老夫人,妾身真的没有说谎啊,你看看那温姨娘,也是个温柔倾国的主,还有袁妹妹,也是生得清秀,小侯爷从来没有来过我和袁妹妹的屋子也就算了,就算去了温姨娘的屋里,也不过是坐坐就走,根本就没有圆房,老夫人,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沈浩听了,脸色立马就是一阵青一阵白的,这个兰氏,真是三天不管,就会惹事。
    啪嗒一声,柳小桃隔着这八宝阁看着这虽然只是简单地披着外衣却依然端庄的老夫人一把就是将这桌上的茶盏掼到了地上,指尖颤抖着,偏头不说话。
    这老夫人身旁的嬷嬷立刻就是替老夫人开始对着兰氏训道,“混账,小侯爷的私事也是你可以妄论的?自己留不住小侯爷的心,却是往小侯爷身上寻借口。”
    “老夫人,不是我瞎说啊,”眼看着这兰氏又是跪着拖地爬到老夫人的脚边,“外头可都是传开了,那小侯爷和那醉花楼小杂役的事,还有那情诗……。”
    “荒谬。”这一声,是再也忍不了的沈浩发出来的。
    话语落,沈浩又是侧身进屋,兰氏一见这沈浩大半夜的竟然也来了,立马就是躲躲闪闪起来,畏手畏脚,哆嗦着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躲什么?”沈浩厉声喝了句,又是对着老夫人行了个礼,“孙儿来迟,让奶奶受惊了。”
    老夫人眯着眼,只是摆了摆手,似乎是累极了,纵然自己也不信自己的孙儿会是个断袖,可是被这兰氏闹腾了一晚上,心里也总是有个疙瘩,难受得很,也不想听任何解释。
    柳小桃看了看这地上的兰姨娘,又看了看这红木软榻上的老夫人,事情都是由自己而起,一咬牙,笑吟吟地就是进了屋,十分自然地半箍着沈浩的手臂,挤出最甜的声音给老夫人请了个安。
    “小皮猴,你也来啦。”老夫人见了柳小桃,总算是露出了分笑颜,一口一个“小皮猴”喊着,只因自己实在是忘不了,上次柳小桃讨喜滑稽的五体投地的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