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承载着所有记忆,当可以重温过往时,总忍不住让自己稍稍沉溺。
他心有愧,为算计燕秦而愧,对燕秦的爱意受之有愧,对不顾燕秦私自做决定让他一无所知的活着,同样有愧。
“去练剑吧,我想你在悬剑山上刻上我的名字。”
蔺绥看向存在于过去的爱人,不再故作伪装,语气柔和,却不容拒绝。
黑衣剑修感觉到了心上人的转变,却没有太讶异,虽然不知为何,但是蔺绥希望他去做的事,他就会去做。
他携剑离开洞府,直至看不见时,蔺绥才从他的背影上收回视线,撑着胳膊从凝烟玉床上坐了起来。
如今已是这样,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就是不知道天道意志看见这些场面,又打算如何。
问心三重已过,机缘幻境骤然碎裂,蔺绥睁开眼,眼前还是那个神殿,小玉像已然不是灰蒙蒙的模样,露出了本色,散发着莹润的光,浮在了半空中。
男子的残影再度从中浮现,捻着胡须的模样带着几分潇洒,他笑道:“你我有缘,一切随取。”
他的身影消散,这本就只是一缕残意。
蔺绥将小玉像收进储物戒中,这才是这次的机缘,一个可以把人困入意识世界的法器,至于神殿里的其他东西,蔺绥也毫不客气地全部扫荡走。
做完了这些,他才看向了一旁的黑衣剑修。
和初见时和七十年前不同,眼前人越发内敛,修为至化神期,锋芒越敛。
“你没什么想问的?”
蔺绥见他一直不说话,但看他的神色,又分明不像是记起了所有。
蔺绥一想到一会儿要怎么解释就有些心烦,过往如同乱线,纠缠不清。
“有,”燕秦点头,“你前段日子,是否神魂有伤?”
燕秦说了具体时间,就是在他们上一次遇见时,在他离开扶风凌家之前。
燕秦其实有很多想知道的事,但是比起过去,眼下的重要性要优于从前。
既是旧识,又曾相爱,如今重逢,又何惧这一时半会儿的耽搁。
蔺绥的眼眸骤然锐利,语气有些沉郁道:“你如何得知?”
燕秦怎么可能知道他受伤,那段时间他正好被老鬼报复,对方有一攻击魂魄的法器,可以侵入他的魂魄,被他设法抵御,但他确信自己应该是受了伤,魂魄上应该残留了些老鬼的魔气,但之后检视时却毫无异处,他当时还以为是这具适合修魔的身体天赋卓绝,恢复力极强。
现在想来,恐怕还有别的可能,只是这可能让他想到了更多的事情。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恐怕一切都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燕秦看着蔺绥答:“自我出关后,我便察觉自己有异,便去扶风凌家借至宝,发现我魂魄有损,只是不知缘由,在此时我又发现我的魂魄忽被魔气侵袭,只是那魔气于我而言不算什么,便被我拂去。”
蔺绥握紧了手里的剑,很快明白了其中关窍,勃然大怒。
系统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什么天雷劈歪了,那本就是奔着让他魂飞魄散而去,只是燕秦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将一切关于他神魂的伤害转嫁到了自己神魂上,所以燕秦的魂魄才会散落。
系统根本就不是怕他死了乱了燕秦的道心,而是它根本就不敢杀了他也不能杀了它,如果想要他彻底灭亡,燕秦一定会先死,它还需要燕秦去殉道!
蔺绥周身的魔气暴涨,眼前的神殿早就因为机缘消失而散去,玄天秘境里,天浮着一层淡淡的灰。
魔剑指苍穹,蔺绥语气森冷,一字一字从口中吐出,透着杀意:“你敢骗我。”
蔺绥心里冷笑,哪里还有修到大乘境填缝隙的心,他恨不得捅破这天,让这天道崩塌,让所谓的天道意志跟着它的世界一起去死。
周围的草木被魔气席卷,纷纷残败凋零。
燕秦知道他处于暴怒中,并未阻拦他泄愤的行为,用剑气裹住周身,避免阿绥因为顾忌他发泄的不够尽兴。
晨霜剑从燕秦的魂魄中浮出,在蔺绥的周身打转。
蔺绥逐渐平静,看见在自己旁边的灵剑,握住了剑柄。
这是燕秦的本命剑,和燕秦心意相通。
蔺绥从未操控过这把剑,不过他知道晨霜虽无灵智但有灵识,一向对自己很亲近。
不过当握住晨霜时,他忽然发现自己可以挥剑自如,仿佛这也是他的剑。
不远处的黑衣剑修闭上眼,眉目间略带挣扎,再次睁开眼时,眼底神色温和如良夜。
蔺绥正想着自己应该从何和燕秦说起这件事,他不知燕秦能不能想起来也不执着于燕秦能不能想起来,即使不需要过往的记忆,燕秦也爱他,这点在刚刚的机缘幻境内已经被证实,无需多言。
“阿绥。”
他听见有人如此唤他,这般口吻……蔺绥对上了燕秦的视线,神色不禁微微僵硬。
明明刚刚还想着如何诉说,可当对上这双了然一切的眼,竟有些无言。
他们之间经历的事情太多,不纯粹的开始,混乱的真心,折磨与伤害,忘记与分别,让蔺绥不知如何开口。
该以什么话语作为见面的开场白,才最恰当?
“你于我而言,重于天下人。”
燕秦的声音打破了安静,让蔺绥有些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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