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鹿听着,也揪紧了被子,“她知道那个人是谁,对吗?”
“那人陪她从蹒跚学步到长大成人,她叫了二十多年的哥哥。即便蒙着眼……她怎么会不知道。”
二十多年,朝夕相伴,她早已熟悉他的一切。
回到自己的屋子后,洛萤自杀了。
灵剑贯穿胸膛,下手极狠,没有一丝犹豫,连监视他的人都没来得及阻止。
但剑宗将她救了回来。
好不容易养成一个炉鼎,还没物尽其用,他们舍不得丢弃。
洛萤养伤其间,精神一直处于濒临崩溃的边缘。剑宗轮流派人宽慰她,说她只是被贼人轻浮了,不是大事,她是二小姐,有剑宗兜着没人敢说三道四。等抓到贼人,他们定将他碎尸万段。
出于自我保护,洛萤信了。
她只是被贼人轻浮了,不是被自己的……
后来,怀孕、生子,没一个人敢说,这个“贼人”的孩子不该生下来。
洛萤带着孩子,老老实实在剑宗住了下来。
这是她和孩子的家啊。
洛萤的身世可以瞒,剑宗的荒唐事也可以瞒,但是孩子瞒不住。
洛萤怀孕后,整个仙门都在传,这是他和情人的私生子。
后来,奕剑阁的侍者换了一批,他们瞧见深闺的洛萤,都以为她在等什么人。
毕竟人间的爱情话本都这么写:千金小姐爱上落魄才子,甘愿委身。
只有洛萤自己和剑宗的高层知道,她谁也等不来。
没有什么落魄才子,也没有他们给洛萤编造的“贼人”,有的只是残酷的真相。
再后来,沈濯长到三岁,不知是谁泄露了洛萤的体质,灵宗宗主竟然上门求亲。
原本,剑宗高层是不答应的。此时的小公子已经靠“机缘”突破至八道剑纹,继任了宗主之位。洛萤这修为低微的炉鼎对他没什么大用了。
但是,剑宗可还有大批的弟子缺了那么点“机缘”。
奈何灵宗的聘礼给得实在太多了,剑宗宗主一口就答应了。
剑宗的长老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洛萤竟然不答应。剑宗的长老都以为峰回路转,怎料自家宗主怒不可遏,当即将洛萤母子二人逐出了的仙府。
等长老们去寻人,洛萤母子已经在桃都了。
“彼时的桃都虽然还不是南陆第一仙府,但也有千年传承,剑宗不愿为了一个没大用、且什么都不知道的炉鼎大动干戈,此事也便不了了之。”沈濯说到这儿,深吸了一口气,眼尾微微发红,“可她其实什么都知道。”
“在离开奕剑阁前,桃都的人就已经找到了她,将她的身世,和这些年的遭遇告诉了她。”沈濯冷笑了一声,“原本她没机会逃离奕剑阁,多亏那老杂种,自己为是,觉得我娘会为了安逸的生活屈服。”
“可笑。”
沈濯吐出最后两个字,许久没有说话。
余鹿看着沈濯,胸口闷得难受。他站起来,上前一步。他想安慰他,但不知道该怎么做。
好一会儿后,沈濯主动拉住他的手,握了握。
“余鹿,我得把奕剑阁踩在脚下,这样,我才能安心。”
余鹿点了点头,随后张开双臂,抱住沈濯,拍了怕他的背,“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管你以后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沈濯闻言,眸光微微闪动。他伸手,轻轻捏了捏余鹿的耳垂。
嗯,很软。
于是,他说:“灵剑大会马上就开始了,我这几天想修炼,可以吗?”
余鹿一把推开沈濯。
沈濯紧张起来,下意识握了握拳。
“练!给我练个三天三夜!”余鹿抬头看他,正色道:“如果可以,把剑宗都给我拆了!”
*
院子里,余鹿坐在大树上,为屋内的沈濯护法。这树长得高,应该有些年头了,但因为终年不见光,叶子十分稀疏。
余鹿坐在最高的枝丫上,能将整个奕剑阁的后院尽收眼底。
隔壁院子不时走出三两低阶剑修,他们见四下无人,小声和同伴抱怨:“今天站岗,又被李二欺负了。我啥也没干,他过来就踹我两脚,说我站岗发呆,真是欲加之罪!”
“唉,当年他被高阶弟子欺负,骂得那么凶,结果自己……才升上去几天啊。”
“是啊。”抱怨的弟子握了握拳,恨声道:“若有一日,我等阶超过他,定要让他给我跪下道歉。”
“那还不如让他喝你洗脚水,道歉有什么用?”
“害,喝洗脚水算什么?我听说,以前有个高阶弟子后在外城被师兄欺负了,他升入内城后,竟然找了条狗,把那人给……”
“做得对!”
“大快人心!”
末了,几人又齐声感慨:“唉,也不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才能来。”
偌大宗门,藏污纳垢,净是些蝇营狗苟。
余鹿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向远处。
“干什么吃的?”
“这点事也做不好,你还不如滚去外城!”
“别以为攀了高枝儿,就能在内城享清福!”
怒骂声传来。余鹿寻声望去,皱了皱眉。
隔壁的隔壁,是内城低阶弟子的伙房。
按理来说,仙门修士大都辟谷,需要开火的时候不多,伙房是个清闲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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