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并没有开灯,闻染只能隐约看见床边的人影,布料的摩挲声仿佛就在耳边。闻染揪着被子,十足不自在。
闻声却比他自在多了:小时候不是没有过,下次打雷该怎么做不用我说?
阳台外传来依然聒噪的雨声,也不知道是因为雷声渐小还是闻声的这句话,闻染的心底已经不复之前的忐忑。
他难得没有反驳:还真是嫉妒啊你这样的人应该从来都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感受。真该让你尝尝这种滋味
闻声已经躺下,听见说话声侧头:我不喜欢躺着说话。
闻染不管他:我在孤儿院长到十四岁,被领养之前的每一天都在害怕中度过。怕起床太晚被别的孩子锁在房间里,怕吃的太慢被其他人抢走东西,怕自己的表现不够优秀被好心人拒绝
从有记忆以来,我的每一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那种痛苦和煎熬没有人能够忍受
闻声:你如果很想聊天,可以起床去客厅。
所以我逃了闻染依然在继续:也是这样的雷雨天,我顶着大雨翻过围墙一直往前跑,他们紧紧追着我不放
车灯打下来的那一刻,我在想什么呢?对了,是死。
闻声: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闻染:我死了吗?没有。来的人不是他们,是个穿着皮鞋的男人,他带我走了,离开孤儿院,离开这里。
闻声放弃:去哪儿?
很远,远到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我很喜欢那儿,沉默片刻,闻染的声线骤然降低,直到他被捕的那一天。
闻声很警觉:那个收养你的人,他伤害你了?
没有,他对我很好。闻染否认:就是因为这样才让我觉得恶心。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他还收养了其他人,我不是他唯一的养子。
闻声松了口气:那就好。除了你还有多少?
二十一个。
有够变态。闻声:你这个朋友早该警觉。
明简:不是朋友,是我的亲身经历。
编得不错。闻声转身:说完没?完了睡觉。
没有。
那睡吧。
闻染盯着闻声的后脑勺看了会儿,忽然轻笑了一声。也是,他难道还指望在一个傻子身上找什么安慰?
两人奇奇怪怪又过了几个月,闻染已经彻底习惯闻声突如其来的无脑之语。把人当成被宠坏的小少爷养着,每日一怼日子倒是意外痛快。
这天下班,闻染跟往常一样顺路从菜市场回来,他终于买了闻声挂念已久的牛排。
闻声,你猜猜今天晚上吃什么?
回答他的声音并不熟悉:看来你们相处得很好?看起来倒是比我这个亲弟弟更像一家人。
是你?沙发上坐着之前来过一次的闻雅:闻声呢?
他在收拾,我来接他回去。
闻染张了张嘴,正好对上提着箱子出来的闻声,顿时有些失语。
却是闻声自然问道:买了什么?
闻染躲了躲:没什么,一点小菜。
我看见了,是牛排。闻声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他转向闻雅:我吃了再走,你先出去等着。
闻雅:不邀请我也一起吃点儿?
闻声毫无情面:没有你的份。
闻雅摊手,只能无奈起身。
等人一走,闻染终于反应过来:你想起来了?
没有全部。闻声边说边挽袖:要我帮忙吗?
什么时候的事?闻染紧张。
没多久,就今天,下楼时候摔了一跤,想起来一点。
闻染拒绝了他的帮忙:就一份牛排,很简单,你看会儿电视。
很快牛排就上桌了,没有了闻言闻语的闻声一时间还让闻染有些不适应,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在对上闻声的沉默之后欲言又止。
离开之前闻染送他出门,终于找到故作轻松的理由:恭喜康复,以后有什么问题只能医院见了。
嗯。闻声的回应很简单,他原本就是个话不多的人。
闻染见他走得潇洒,甚至连一句道谢也没有,不禁生出两分不愤:走吧走吧!走了正好大扫除!
没想到闻声因为他这句话忽然回头:是该扫了,扫完换个大点的房子。
他眼底闪过令闻染熟悉的淡笑,只是一瞬,闻染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嫌弃,闻染忍不住呛:站着说话不腰疼,换房的钱你给?多管闲事。
嘀咕完最后一句,闻染果断关上房门。
闻声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盯着门框似在自言自语:嗯,我给。
只是这房门并不是纸做的,闻染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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