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砖上的纹样陡然变幻。
她知道赫尔墨斯听见了。
“我该怎么做?”
通向外殿的门打开。
潘多拉往外迈出一步,正好看见殿堂中的赫尔墨斯神像迸发闪光,手持双蛇杖的手臂竟然伸展又收拢。
神像活了。
正在祭坛前整理贡品的祭司们吓了一跳,随即高举双臂大声赞美,敬畏地匍匐在地。
“这是我分出的一部分神识,能够维持这座居所神圣不可侵入,但只有一会儿,恐怕经不起阿波罗那家伙粗暴的攻击。”塑像能做出的面部表情有限,赫尔墨斯便只摇了摇头,“我没有让阿波罗来接你,我也不清楚他在筹划什么,你先离开这里。在我赶回来之前,躲好。”
语音未落,神像足边的兔子也成为活物,跑到潘多拉脚边。小兔子抬头看她一眼,便奔向了内殿大门,又抬头看了看锁孔,长耳朵来回晃动。
潘多拉走到门边,不安地回望。
“我在路上,很快就到。”
她点点头,触碰门锁。她立刻穿过锁孔消失了。
赫尔墨斯的神像也一晃间离开了原本的位置,出现在了神庙大门外的广场之上。
几乎同时,金光从天而降,阿波罗勒住缰绳,悬停在神庙围墙外的半空。车上除了阿波罗还有另一道身影:那是一位与阿波罗面貌肖似的金发女神,手搭弓箭,发间有香柏编成的叶冠。
但与阿波罗不同,女神的姿容有些僵硬。与赫尔墨斯一样,她也是有神识寄宿而活动起来的石像。
“黑衣的勒托所出的一双儿女、阿尔忒弥斯与阿波罗,我亲爱的姐姐与兄长,二位气势汹汹地闯到我这小地方来,有何贵干?”赫尔墨斯惊讶地抽了口气。
阿波罗面有怒色,但态度还算克制,平日里他与赫尔墨斯的关系其实不错:“你很清楚我为什么来这里。交出潘多拉,我就会离开。”
“父神并没有命令把她交给你,我没有理由照做。这点想必你不否认。”赫尔墨斯转向阿尔忒弥斯,“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阿波罗冲动起来有多鲁莽,纯洁勇武的狩猎女神,你根本没必要掺和进这闹剧。”
阿尔忒弥斯幅度很小地摇了一下头:“这次阿波罗并不在为他的欲望行动。我决定帮助他。”
赫尔墨斯叹息:“那么能否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强行带走潘多拉?我还没完成对她的教导。”
“你打算--”
阿波罗打断阿尔忒弥斯:“没必要与他争辩。”他闭了闭眼,凛然道:“赫尔墨斯,你知道你在盘算什么--用花言巧语拖住场面,好让你的本体赶回这里。我珍惜与你亲爱相处的誓言,但我也不会陪你浪费时间。你不能再把潘多拉留在身边,我必须把她带走。这是我身为预言之神的结论。解释和谩骂都可以留到事情解决之后。”
说着阿波罗拿起弓箭。那是与阿尔忒弥斯手中的那把外观颇为相似的神之兵器,只是拉弦便华彩流转,一支光箭逐渐现形,激得周围景物变形,宛如水波般粼粼波动。
这对双生姐弟都是弓箭好手。
“我到另一边去。”阿尔忒弥斯在弟弟肩头按了一下,告诫他适可而止,身影一闪便不见踪迹。猎人的守护神自然是融进环境中狙击的专家。
“赫尔墨斯,把潘多拉交给我。”阿波罗拉满弓,最后一次警告。
“我偏好交涉,厌恶被胁迫,”赫尔墨斯声音中的笑意也消失了,“你甚至懒得解释原因,我为什么要听从你的要求行动?我还记得当初你威胁要把我扔进塔耳塔罗斯,你不妨再试一次。”
阿波罗没有再说话。
光箭离弦,激射而出!
第1卷 第17章
轰--!
南方天空陡然变暗,永远风和日丽的至福乐原风云变色。
潘多拉听到巨响,只回头看了一眼,便继续发足疾奔。
兔子跑前面带路,耳朵尖与尾巴在细草间时隐时现,路线斗折回环,又是横穿麦田,又是在林中折返,一不留心就会跟丢。
潘多拉从来没这么全力奔逃过,体力逐渐不支,呼吸凌乱,太阳穴突突乱跳。
她只在噩梦中见识过的巨响并未止歇,就连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冲出又一片树林,潘多拉踏上眼熟的草地。她不由愣住。这不就是刚才从神庙脱离之后,她睁眼就被带到的牧场小屋附近?
兔子使劲抖动双耳,发出催促的叫声。她困惑地跟过去,只是一眨眼,小兔子不见了,同时,足下踏空。来不及尖叫,她就跌进深洞中。
坠落只持续了须臾。
潘多拉在毛毯般柔软的厚草地上坐起身。
她竟然跌落到了河流青草茵茵的岸边,奇异植物在幽暗中发光。再抬头看,她踩空的地方已经成了远日般的一个小孔,透下稀薄的亮光照出岩洞轮廓,而在几步之外,潺潺流动的是一条地下河流。
有毛茸茸的东西蹭上潘多拉的手,她低头一看,是那只带路的小兔子。
“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兔子竖起耳朵,往前跑了两步回头。
看来逃亡之旅还没结束。
往河流下游走了没多久,道路开始向上,四周越来越亮。潘多拉分开挡路的灌木丛,忽然就重新立足于晴空之下。散发清幽香气的仙草在微风中徐徐摇曳,她认识这个地方,此前造访过多次--这里是那座神秘的河心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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