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缓问:“如果惜春姐姐拗不过她的嫂子?她当如何?”
惜春回答:“四妹妹性格我最清楚,她断然不肯屈居人下。若真到了无路可走的境界,她就是绞了头发做姑子也不会让珍大嫂子得逞。”
那不还是要削发为尼,应了那句判词:“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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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缓和贾迎春心事重重地回了房间。
林黛玉正和探春说话,有时问到惜春,她就恹恹地回答一两句。大部分时间仍旧专注赏景。
公府小姐,高门贵女,如花美眷,却形容枯槁,憔悴难遮。宁静的眉眼环绕着隐隐的衰败颓唐。
云清缓心中莫名地就一阵难受。
明明是贾家最尊贵的女儿,奈何被命运捉弄无常。母亲早逝,父亲离家,兄长不闻,长嫂不慈。孤身一人走到最后,却是看淡万物,看破红尘,守一身缁衣,敲木鱼烛火,惜往日春盛,念姊妹同妆。
黛玉也感觉出了惜春的不对劲,隐晦地看了云清缓一眼。
云清缓微微摇头,示意黛玉,等下再告诉她原因。
正好这时,白露走了进来,对众人行了一个礼:“小姐,大皇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徽宁公主,文安公主,怀兰长公主,温素郡主驾到。夫人命您快些前去正门迎接。”
云清缓点了点头,起身:“我这就去。”
林黛玉等人也站起:“既如此,我们也去前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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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宁公主如今身份非比寻常。皇帝嫡长女,换哪都是被人巴结讨好的份。
尤其徽宁公主还未定亲,谁家若能尚了嫡长公主,那就是拥有了一座屹立不倒的大靠山。
无怪乎众家心动不已,纷纷派出自家尚未六礼的优秀儿郎。
唯独贾宝玉是个难得的例外。他的心思既不在公主,也不在郡主,一颗红心永远向着他的林妹妹。
贾宝玉因为大庭广众下'文死谏,武死战'的言论,将高门世家得罪了个干净。
文臣世家不愿和他往来,怕脏了自己的清贵,低了自己的高雅。将门虎子更是厌恶他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把沙场上那些浴血奋战的兄弟贬得一文不值,到头来所有的付出竟是便宜了这等不知所谓的膏梁纨袴。
所以偌大的牡丹宴上,他竟是找不到半个可以说话的人。
思来想去,贾宝玉便决定去找多日未见的林黛玉,和她好好一诉衷肠。
林黛玉和孟休常奉父母之命,一道走在花园中赏花说话。
孟休常时不时瞥一眼黛玉,又很快转开了视线,挠着头,干巴巴地挤出一句:“不知林妹妹喜欢什么花?”
林黛玉用扇子半遮着脸颊,无声地笑了笑:“比起各类似锦繁花,我倒是更爱那翠竹。亭亭而立,不折不弯。难得的君子风骨。”
孟休常立刻道:“我也喜欢竹子,我在家中种了许多湘妃竹。春日读诗,夏天烹茶,秋季听雨,冬来赏雪。一年四季,处处雅趣。”
林黛玉看了孟休常一眼,觉着自己和孟休常实在是志趣相投。知音难觅,林黛玉有心交谈,奈何时运不济。
一身大红的贾宝玉远远地见了林黛玉,高声喊道:“妹妹,原来你在这,倒让我好找。”
第1卷 第97章
贾宝玉在花园中发现了林黛玉的身影,激动地跑了过去,站在林黛玉的面前抱怨道:“妹妹,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找了你好久。我听丫鬟们说你在这边赏花,你怎么没有和二姐姐她们在一起?”
林黛玉微微低头福身:“二哥哥好。”
孟休常看着像红包一般喜庆的贾宝玉,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大庆新礼有明,大宴之上,客人是不能穿正红的。哪怕皇家公主,都遵循着礼制,不敢逾越。
而面前之人,居然堂而皇之地将大庆礼法视之无物。
孟家祖父乃当朝阁老,孟休常父亲又是现任的国子监祭酒,家中长辈多于文臣集团身居要职,最是清贵不过。因此,他极为看不惯这等目无礼法之人。
贾宝玉噼里啪啦和林黛玉说了一堆后,这才注意到孟休常。看到林黛玉和别的男子在一起,当即就有些吃味:“妹妹,这是谁?”
林黛玉心中有些不悦。
宝玉这话好生无礼。明明当年她还住在荣国府时,宝玉也是尊师敬长的。这才过去了几年,怎么愈发地没个正形?
但林黛玉仍旧是回答道:“这位是承恩公府的孟大公子。”
宝玉拍了拍手,道:“承恩公的大公子,那岂不是皇后娘娘的弟弟。”
林黛玉笑了笑,没有说话,反而是对着孟休常介绍道:“孟公子,这是我的表兄,荣国府的贾公子。”
孟休常行了个文人礼:“贾公子好。”
贾宝玉回礼:“孟公子好。”
贾宝玉看着孟休常。朗眉星目,气宇轩昂,一举一动,皆是行云流水般隽逸不凡,竟是如画上走下来的人般,不由痴了。
贾宝玉的目光太过明显,孟休常面上不显,心下隐隐已经有了些不耐:“不知贾公子有何事?”
贾宝玉好似这才反应过来一般,道:“我太久没有见林妹妹,心中挂念。不承想竟是遇到了如公子这般风流之人。可叹竟不能早些相识,真是罪过。”
孟休常:“……”
孟休常很讨厌贾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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