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此等行为,虽说触犯了宫规,但到底是为了皇家后嗣。所以即便朝堂内外纷争非议斗论不休,却抵不过淑阳长公主请出祖宗家法——圣武娘娘有训:礼法虽矩,然人命关天。凡后世子孙但有垂危之际,可不顾宫规,以性命为重,生者为尊。”
“奈何甄家在朝堂上如日中天,加之陛下偏宠甄贵妃。即便淑阳长公主引领宗室据理力争,娘娘仍旧被褫夺封号,贬为贵人,幽居清凉殿。只可惜,娘娘付出如此代价,也挡不过后宫人心诡谲。五个月后,三皇子殿下终究还是……没了。”
云清缓动了动喉咙,垂下双目,心中卷起掀过惊涛骇浪。
清凉殿,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冷宫之类的地方。
阿娘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可是她听着,都能感受得到当年背后的腥风血雨,步步惊心。
甄贵妃设下如此计谋,显然就是想要瓦解惠贵妃和陈怡妃的结盟,更甚者想要夺了三皇子的性命,顺便让姑母不得翻身。
如此险象环生,姑姑到底是如何在最后逆风翻盘的?
林氏看到云清缓小脸都吓白了,以为她是怕了,伸出手握着云清缓冰凉的掌心:“缓缓,你没事吧?”
“我没事,阿娘。”云清缓摇了摇头,不由自主地靠近了林氏:“之后呢?又发生了什么?”
“之后啊……”林氏悠悠地叹了口气:“之后,你姑母在清凉殿过了整整一年。”
“也不知怡妃娘娘用了什么计谋,竟然让陛下路经清凉殿。再后来,惠贵妃娘娘被诊出了喜脉。如此,娘娘自然不能继续生活在偏僻阴凉的宫殿。一年时间,娘娘终究还是熬了过来。凭借龙嗣,复位封妃,重掌后宫大权。”
云清缓瞧着林氏的神色,直觉这件事没这么简单:“阿娘,其实姑母迁出冷宫,不对,清凉殿。另有隐情吧?”
林氏赞许地看了云清缓一眼:“迟儿说有些事情不用瞒着你,你这心看着莽莽撞撞,其实就如明镜似的,我还觉得他夸大其词。现在看来,缓缓你当真是我们云家的儿女。”
云清缓有些不好意思。
她也就是仗着多活了二十来年,加上看了那么多的宫斗剧,对这些弯弯绕绕锻炼出了一些敏感罢了。真要说起来,她哪比得过云清迟,云清喻和梁以蘅她们。
“怡妃娘娘查了许久,终于查出,当年三皇子殿下的那场大病,并不是意外。而是甄贵妃买通了怡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在殿下的膳食中日积月累地下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
“怡妃娘娘想要借此让陛下严惩甄贵妃。可殿下毕竟已逝,而甄家势大,更不用说甄贵妃膝下还养育着二皇子殿下。为了安抚怡妃娘娘,陛下作出承诺——进封当时的怡贵人为怡妃,同时重新封你姑母为贵妃,执掌后宫凤印。但条件是,永远不得再继续追究此事。”
云清缓:“……”
云清缓喃喃道:“陛下真的好渣啊。”
林氏深深地看了云清缓一眼,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怡妃娘娘欠了惠贵妃娘娘一条命,惠贵妃为了三皇子曾被宫中那些捧高踩低之人肆意轻贱折辱。所以这么些年来,惠贵妃娘娘身居高位,威震后宫,但那些见不得人的阴私隐秘,却都是怡妃娘娘在背后帮你姑母做的。你姑母虽直了些,却素来怜贫惜弱,心向美好。怡妃娘娘不愿这些琐事脏了你姑母的手。”
“十多年了,印刻在惠贵妃娘娘心中的屈辱早就逐步淡化,唯一所铭记的,也不过就是三皇子殿下的意外逝世。你如今看着惠贵妃娘娘,一如未入宫时,大方爽利,眼不容沙,即便曾经受了些挫折也未能击垮她。却不知,怡妃娘娘为了她,在这吃人的后宫,手上沾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罪恶。”
“真的么?可是我看怡妃娘娘,明明就很……”温柔可亲,和气约婉。
林氏刮了刮云清缓的鼻子,倾着身子忍不住笑了:“傻丫头,你是惠贵妃娘娘的侄女,怡妃娘娘自是对你好的。阿娘和你说这些,不是要你去害怕怡妃娘娘。只是希望你记住,咱们家,和甄家有着血海深仇。”
林氏见着时辰已经很晚了。握住云清缓的肩膀,把她按在了床上,又替她盖上了被子:“娘亲知道你有分寸,可嘉泰郡主毕竟身份尊贵。若是真的拒绝不了她的邀约,切记一定不要因着郡主的三言两语便频频走近。这么些年,甄贵妃和怡妃娘娘的争斗已经快要摆到了明面上。家中小辈不知事,便极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阿娘将这些恩怨过往都告知于你,也是希望你日后万能三思而后行。”
云清缓看着林氏,手伸不出来,便交握在身前,紧紧地攥在了一起:“阿娘,我知晓的。”
身为世家贵女,享受了旁人所没有的荣华富贵,自是要担一份旁人所不必的责任。
她早在穿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像他们这种人,看似无忧无虑,生活富足。可从真正意义上来说,又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自由呢?
林氏拍了拍云清缓的小身子:“阿娘就知道,你会明白阿娘,和你父亲还有哥哥们的苦心。”
又回头看了看窗外,林氏再次替云清缓理了理小被子:“快睡吧。这些天还有得忙呢。别累着。”
云清缓听话的闭上了眼睛,看似困倦。可等林氏离开了房间,瞬间睁开睁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