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五条是想避开的,十字路口占卜他已经碰到了不止一次,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咒术师并没有热情到每次都有求必应的程度。
他甚至都不必刻意做出回避的姿态,仅仅是迈开长腿不经意地快走几步,就轻易地将少女甩到了身后的浓雾深处,再换个方向的话,马上就能让对方追丢了。
但女孩子实在相当执着,换了条路的五条没走多久就又看到了气喘吁吁从另一个方向晃过来的她,应该是把附近几条路都跑了一遍,毕竟他前进的方向并没有改。
“请,请等一等……”
看在少女如此锲而不舍的份上,咒术师这次没有继续躲开,反正也就是陪小姑娘说几句话的事。
终于成功靠近了对方的若叶站在街道旁边,颤抖的双手支撑在膝盖上,口腔里尽是一股浓厚的铁锈味道,呼哧呼哧喘得像是立刻就要断气,即便如此,身材高大的陌生人也没有出声,但他也没有走开,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
若叶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这才战战兢兢抬起头,白发,遮挡眼睛的绷带,漂亮到让人怀疑是模特的脸和夸张的身高,全部都和晶子形容的一模一样。
“那个,我,我想占卜……”她小声地说道。
“可以哦,想问什么?”出乎少女预料的,男人说话的语气很温和,带着笑意的表情也意外亲切,并不像大部分被拦住的占卜人那样充满了不耐烦的和无奈的感觉。
说不定真的行。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从衣兜里掏出了存折,“这,这是我全部能拿出来的钱了,我,我想知道妈妈去了哪里,她已经三个月没有回家了……”
若叶的母亲并不是个负责的女人,她总是好几天不回家,在各种男人之间来回辗转,也很少往家里拿钱,不过在若叶小时候,她勉强还记得往家里储存足够孩子吃的食物,但也仅此而已。少女在国中就开始了勤工俭学,高中的学费也都是靠打工赚的,有时候甚至得替母亲付酒钱,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想过要离开对方。
母亲是个孤儿,对没有父亲的若叶来说,对方就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
起码女人好歹记得自己养的是女儿,因此从不往家里带男人,虽然每次回家的时候还是烂醉如泥,但她酒品还算可以,也不会故意殴打若叶。
少女甚至想过,等日后工作了,就好好赚钱赡养女人,不让她再去出卖身体。
生活再艰难也总是能过下去的。
但一切都在三个月前戛然而止,因为母亲从那天起便再也没有回过家,一开始若叶以为她又去相熟的客人家里过夜,所以也没有很焦急,然而一个星期,两个星期,没有回家,电话也打不通,去询问她的熟人,也只得到‘好久没看见’的回答。
若叶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
哪怕母亲要抛弃自己,也该把家里的钱和行李拿了再走吧?少女这么想着,毕竟她还是有些用来充门面的衣服和鞋子的,自己的存款放在哪里,母亲也一清二楚。
然而女人就是这样毫无音讯的消失了。
肯定有什么地方发生了问题,少女拼命想要找到母亲,甚至拿出存款去雇佣了侦探,但对方找了一阵之后只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甚至将钱退给她。
“你妈妈惹上人了,总之,别再去找她,这点钱拿着自己好好生活吧。”
三个月的现在,少女知道,想要找回母亲的希望大概是极为微薄了。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
哪怕是尸体也好。
若叶颤抖着,向面前的陌生人递上自己仅有的一点钱财。
“请,请告诉我,妈妈的下落,她叫做小广清美……”
男人脸上的笑容轻轻褪去了,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里有一个谎话和一个真话,你想听哪种?先说好,无论哪个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少女了然地闭上了眼睛,努力咽下一口口水。
“请,请告诉我真话。”
“她死了。”对方毫不犹豫地说道,“你想知道尸体的下落吗?”
“是的。”她哽咽着回答。
“明天凌晨三点,会有一辆垃圾车开往附近的一处垃圾场,她就在那些垃圾里……你可以等负责投放的人走了之后再去翻找,友情提醒,千万不要和那些家伙打照面,他们非常危险。”
少女双脚颤抖地站在原地,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但仍然坚持举着存折。可白发的男人连看都没看,也没继续多说什么,兀自越过若叶,走进浓重的雾气之中。
就这么离开了。
少女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她总算找到了妈妈的线索。
若叶再度睁开眼睛,赤色的光芒从她的眼眶深处闪耀起来,危险吗?也许吧,但想必不会比自己更加危险。
她的能力只擅长破坏,既不能赚钱,也不能帮忙学业,甚至在寻找妈妈的时候一点用处都派不上,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啊。
以少女为中心的十米以内,电线杆,垃圾桶,路面,甚至花坛和墙壁,都在不断开裂。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将它们压扁,压垮一样。
明明我是个契约者,但是真正出事的时候,却根本一点都派不上用场。
但现在没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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