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华也不知道这个话里面有几分真假。当派单的小六哥喊了孙梨花跟安华的名字后，安华就上去，监督这孙梨花的接单步骤是否按照流程进行。
    纪宏山在边上看到这一幕，不由失笑。安华这姑娘，看样子，是真喜欢培养新人。
    “老纪，看什么？走了，还有事情要忙。”孙海跟安国强说了些事情后，就招呼纪宏山一起，往运输公司办公楼走去。年底了，不止运输队的任务很多，他那边也有很多行政上的事情压着。
    他离开前，给公交车队那边也打了个电话。所以一出来，两人就看到了王水口。
    “老王，跟上。今天得把名单确认下来，要报到交通局里去。”王水口老老实实地点头跟上。
    这一幕被后脚出来的安华看在眼底，忍不住叹息：“这王队长，这是瘦了不少。”
    后头跟着的苏明康听到这话，笑了笑：“他不瘦才怪。”
    老王一家子经过上次把安金坑到去当公厕管理员后，就清静了下来。但是，每个月，这小夫妻两人还是会上门打秋风，让老王苦不堪言。
    安华也听明白这话中的含义，摇摇头。这孩子没教育好，受累的还不是当家长的。
    孙梨花在边上听着他们讲话，一直插不上嘴。现在见他们停了下来，立刻大步跟着，嘴巴开始打听起任务的事情。
    安华看着她手中拿着粉色委托单，好笑道：“委托单不就在你手中吗？先自己看看，规划好行车路线。”
    孙梨花显然不知道安华是这种性格干脆利落的人。她以为对方长得漂亮温柔，会手把手地教自己。没想到，一开口就是让自己独立思考。
    安华见她表情僵硬，心里开始给她打了个叉叉。
    苏明康今天跟她们同路，见到这一幕，有点担心起来。这新人，怎么看着有点奇怪的样子。
    三人到达停车场后，这里已经有好几个司机正在检修货车中。像上次从京城弄回来的军用卡车，这会儿正被两个老司机检查。看样子，应该是要出长途了。
    这军用卡车，短途基本上用不上。长途任务也是出那种地形比较复杂的省市。那种地方，没有点驾驶经验的，根本不好操作。
    孙梨花到了停车场后，就老是把脑袋往军用卡车那边瞧。而不是认真检查自己将要使用的车辆。于是，安华又在心里给她打多一个叉叉。
    “孙同志，时间不早了，任务是有完成时长要求的。麻烦你这边利索点儿。”
    孙梨花听到安华的提醒，抖了抖。终于响起自己今天的任务。然后去驾驶座把摇把拎了出来，想要发动货车。
    安华看到这儿，真是忍不住叹息一句：司机手册背熟了吗？
    顾忌着这是对方第一次出车，安华也不好太过严格。只能提醒她一句：“孙同志，发动货车之前，你记得还要做什么吗？”
    “啊！我忘了。要先把货车检查一下。”
    安华跟苏明康对视一眼，两人都苦笑了起来。这……这新人司机到来的好消息，他们还没高兴完，居然就发现一个这么粗心的司机。实在是有点打击人。
    好在，这孙梨花没有无可救药到极点。后面都很正常地发动货车、上车、打方向盘。看样子，应该是准备离开停车场了。
    安华见她居然没有对行车路线进行任何提问，她心中不由地又给这孙梨花打了个叉叉。
    安华已经可以看出来，这位孙同志应该真是个马大哈。
    这种性格，说实在话，时间往后推个二十年，可能还能当一名合格的货车司机。那时候的货车司机，就是纯粹开车就可以。而这时候的货车司机，不止要当个合格的驾驶员，还得是个合格的维修员，道路规划员，活的gps。
    显然，这第一次搭班子，时间过了没十分钟，安华就知道这位孙同志在货车司机这个行业上的未来走不远。
    眼见着车子就要离开停车场，安华不得不开口提醒道：“孙同志，你确定好了行驶路线了吗?”
    孙梨花愣了愣，然后小心翼翼地抬眼瞧了安华一下，微微摇摇头。
    “你这是第一次正式上路，可能很多东西不熟悉。如果不懂的地方，马上问出来，我会告诉你答案的。如果你一直不说的话，我又猜不出来，这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吗？现在，别紧张，把你的疑问都问出来吧！”
    安华说完，眼神认真地看着这比自己小一岁的新人。虽然她觉得这孙梨花前途有限，但还是希望对方可以在职业上获得成就的。
    孙梨花听完安华这么推心置腹的话后，好像整个人放松了点。接着才慢慢说道：“我们的任务是去被服厂提货。被服厂在哪里我知道。我有坐过公交车路过那里。但是，自己开车没试过。”
    安华见她这副没有自信的样子，知道自己不能太过于干涉她的决定。免得让一个新手，还没上路，就已经失去了开车的勇气。
    “嗯，很好。你就按照自己记忆中的路线开。一开始开慢点也没关系。反正我们今天就这一个任务。我会在边上帮你盯着的。后面还有苏明康的车子跟着，没有问题的。给自己点信心。”
    孙梨花在安华的温和的声音中，渐渐地放松了表情。手上的动作终于没那么僵硬了。就这样，慢慢地把车子重新开了起来。往停车场的出口驶去。
    好在他们说话耽搁了时间，停车场这边现在少了很多司机。所以，车子没有在停车场出口等待多久，就慢慢地驶向了市政道路。
    这个点，正是道路比较繁忙的时候。有骑自行车上班的，也有公交车路过。偶尔还有公务小轿车经过。当然，行人那就更多了。
    孙梨花瞪大着眼睛，把车速降到最低，一点点地挪动着向前行驶。
    安华并不介意对方这个车速，不过，她从倒后镜看到跟在后面的苏明康，心里一阵阵发笑。这个车速，对新手来说，很安全。对苏明康这种已经成长起来的司机，那就有点崩溃了。
    一路上，虽然偶尔有行人会忽然窜到货车前面，吓得孙梨花哇哇大叫着踩刹车。但是，好歹，最后还是安全抵达被服厂。
    安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大冬天的，这汗水就是被孙梨花的尖叫给吓到的。这姑娘，心理素质也不怎么样。
    被服厂接待他们的居然不是仓库的白主任，而是梁厂长。
    梁厂长一看到安华，那眼睛就亮了起来。笑眯眯地走过去，伸手拍了拍安华的肩膀：“哈哈，安同志，你可来我们厂里了。”说着，眼神往周围溜了一圈。
    安华一看就知道这位的意思，笑眯眯地说道：“崔景平今天跟了其他司机一起出任务。”
    被安华戳穿了心思，梁厂长也不介意，反而一副高兴的模样说道：“我家那小子，进了运输队当你徒弟后，那性格总算是没那么嚣张了。”
    安华心想：你也知道自家儿子嚣张啊！
    “梁厂长，今天的货安排好了吗？咱们还是赶紧上货吧!”安华打断了梁厂长还想继续说的话。
    梁厂长大手一挥，吆喝着工人们赶紧上货，自己则是拉着安华走到了边上，一副要长谈的模样。
    安华没法子，只能让苏明康带带孙梨花。然后转身看向梁厂长，想看看这位葫芦里面卖什么药。
    “安同志，你还记得上次来我们厂里，提议把那被子做成衣服的事情吧！”
    安华点点头，那会儿她可惜那么好的布料被当成瑕疵品卖掉，所以提了那么一个小小的建议。
    “那批货最后做成了各种上衣、小裙子，送到海城全卖掉了。海城那边的百货商店还想要货，不过我们这厂子毕竟不是专门生产普通衣服的，所以没有再接这些单子。只是，你懂得。最近不是风向变了吗？我那儿还有几件从国外来的时髦衣服，你能帮忙看看选哪个来打板生产？”
    安华：我只是个普通的女货车司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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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被举报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 但是安华还是对梁厂长口中时髦的衣服感兴趣。
    梁厂长以为安华不答应，心里那个焦急啊！她可是从自家儿子那里打听过了, 这位叫安华的女货车司机根本就不是普通人。上次随口一个建议, 就给厂里挽回了那么多损失，这次厂里准备大改制，她也想从对方这里, 得到点有用的建议。  见这梁厂长还想开口，安华想了想，看到那边的货还没那么快装完，就说道：“那梁厂长，咱们现在去看衣服？时间有点赶。”
    梁厂长一听，一肚子的话都憋了回去。兴致勃勃地拉着安华，就朝办公室走去。
    见安华跟着人离开了, 孙梨花对着苏明康问道：“苏同志, 安同志这是往哪里去？”
    苏明康一副我也不知道的表情摇摇头, 并不准备让其他人打听安华的事情。
    而安华那边, 走了几分钟，就到了梁厂长的办公室。然后, 她就看到了这个时代十分时髦的衣服。嗯，就是有点太过时髦了, 安华觉得搁这会儿做出来, 也没人敢买。
    这里的衣服一共有五件。基本上全都是夏装, 而且是布料很少、亮片特别多的那种调调。安华看了好几遍，最后还是觉得那带着夸张弧度的喇叭裤，勉强符合这时候人们的审美。
    “梁厂长, 你这些衣服哪里搞来的？”安华已经知道对方家有亲戚在津省码头工作了。不过, 还是故意问了这个问题。
    梁厂长听到这个问题后, 居然不在意地摆摆手：“安同志，你也别试探我了。要不是知道我儿子在你这里漏了口风。我这些衣服也不敢拿出来给你看。这些都是我那小姑子从外国人手上弄过来的。怎么样？款式是不是很特别。就是这外国人的衣服忒省布料的。穿这样的衣服出去，怕是要被人说不知羞了。”
    安华听到这话，嘴角抽抽。这时候，敢穿这样的衣服上街，那就是时代的弄潮儿。可能会被某些古板的人唾弃，但是觉得会让一大批年轻人暗暗佩服。
    “我看，你们要试水新生产线，就做这个好了。”安华舍弃了一条版型特别时髦的连衣裙，把喇叭裤单独拎了出来。
    “这喇叭裤可以用劳动布来生产。劳动布，咱们市里面的纺织厂刚好就专门生产这布料。价格优惠而且路途很近。可以给你们厂子节省成本。”
    点到即止，安华相信，凭借这位梁厂长的能耐，这喇叭裤后续的生产营销都会做得很好。她这个外行人就没必要插手了。
    等两人再次回到了仓库前的时候，货物都已经装车完毕。苏明康正在跟仓库的人核对数量，签单。
    看到安华过来，苏明康对着她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安华回以他一个感激的眼神，顺便看了看今天的搭班司机孙梨花在干什么。结果发现，这孙梨花，一脸表情古怪地盯着自己。
    安华直觉不太喜欢这样的目光。跟梁厂长说了几句话后，就招呼着两人发动货车，启程送货。
    这一趟跟新人搭班的任务，在送货的时候终于开始顺利了点，直到回到运输队交班，也没发生什么特别要命的意外。安华最终给这位孙梨花的表现，打了个勉强合格的标签。
    ——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她基本上轮流跟着十个新人搭过班子。趁着这个机会，把所有人的表现都做了一个统计。在76年的最后一天，她把对这十个新人的评估报告，提交给了纪宏山。
    运输队的司机里面，所有跟这些新人搭过班子的司机，都需要提供这么一份评估报告。
    这会儿，安华作为最后提供报告的人，就看到纪宏山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报告。整个运输队，只有安华一个人，是跟十个新人都搭过班子的。其他人的报告只有一页纸，她的就是十几页。上面不止详细列明了司机的名称、接过的任务以及表现程度。而且，安华还给这些新人量化了他们规划路线的能力、心理素质的高低以及修车技能的评定。
    当然，这些报告都是主观性比较强的。但是，由有经验的老司机给新司机做评估，是运输公司的传统。去年安华的评估报告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优秀”。
    但是，今年不知道是不是新人比较多的缘故。数量一多，质量就不好把控。安华不知道其他人的评估结果是怎样的。但是，就她自己来说，十个新人里面，也只有三个人拿了优秀。四个人拿了中等。而徘徊在及格线的有三个同志。
    这三个同志里面，就包括了孙梨花。而且，这三个人，偏偏还是安华在接待新人第一天的时候，就发现的那三个眼神不坚定的人。
    事情就是这么巧合。她当初凭着一面之缘，给人下了评定。没想到，半年过去了，她的预测成真了。
    “这一批新人，你觉得哪个可以提起来？”孙海这时候也在纪宏山的办公室。他对这一批新人的素质是抱了很大的期望。希望他们能够把运输队里面的人力缺口堵上。
    纪宏山指着面前的一沓报告：“呐，都在这儿。我还没来得及看了。安华，你给老孙说说你的印象吧！”
    安华也不含糊，把自己的报告递给纪宏山，口头也开始汇报：“今年这一批新人，共十人。优秀三人、中等四人、合格三人。这合格的三个人，说实在话，我觉得他们并不具备可以长期在这个行业扎根的能力。但是如果只是单单安排他们在附近跑跑短途，那还是可以的。长途的话，就算了。他们三人的心理素质不好，综合素质比较低。”
    作为运输队唯一一位连续一个月，不间断跟新人搭班接任务的安华，对新人的评估是最具有代表性的。
    所以，孙海听完安华的总结汇报后，瞬间牙疼了起来。
    这年头，优秀的司机太难培养了。
    “怎么样？老孙。这三个所谓合格的新人，要给他们机会继续开货车，还是给他们转岗。维修队那边，可还等着进新人的。按照计划，这一批新人，也是要有三个人进维修队的。”
    纪宏山会提这个问题，也是考虑到这三人以后的人身安全。毕竟，开车不像做办公室。做错事情可以改。在道路上开车，一个错误，那就是终生的悔悟。
    孙海也觉得很难办。这三个人里面，有一位叫孙梨花的女同志，当初可是从省拖训班培训出来的。按道理，技术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没想到心里素质会差得那么离谱。
    孙海跟纪宏山讨论一番过后，还是决定把这三个人找过来谈谈。看看他们对自己未来的想法，是否愿意转岗位到维修队上。
    只是没想到这一谈，倒是又谈了个事情出来。
    ——
    这天，安华刚从外头出车回来，就发现队里的人看她的目光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