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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天骄 第530节
    慕容翊忽然道:“你的票为何不投。”
    铁慈笑道:“没到时候。”
    台上,简奚站在那,似乎对忽然的反转有些反应不及。
    台下,那侠女挥舞着拳头,大骂容溥黑箱。
    骂声提醒了简奚,她失落地笑笑,转身恭喜方怀安,方怀安还有些怔怔的,看着她快步下了台。
    简奚走到人群中,她有点失魂落魄,也不知道谁忽然伸出腿,啪地绊了她一跤。
    那姑娘五体投地,趴在地上,脑袋埋在尘埃里,也不知道是疼痛还是难堪,半晌都没抬起头来。
    女侠暴走了。
    女侠腾地一下蹿出来,踩着一溜脑袋,转眼到了简奚身边,将简奚拎起来,目光一转就找到了始作俑者,抬脚就把人给踢飞了。
    那人嚎叫着飞过铁慈身侧,风声呼呼,最后在讲文堂大门外轰然落地,砸坏了无数花花草草。
    铁慈觉得脸上有点凉,伸手一摸,摸到一点细碎的冰晶。
    她看看天,阳光灿烂,深秋气候十分舒爽。
    这是个练寒性真气,或者拥有冰雪类天赋之能的?
    方才一怒之下出手没控制住?
    铁慈看见简奚在对方扶助下,并没有离场,而是坚强地坐了下来。而四周原本神态鄙夷的学生们都把屁股挪了又挪。
    容溥看一眼台下,没理会那个飞出去的家伙,直接宣布大比继续。
    之后并无波折,祁佑抽到了排名二十九的学生,赢得毫无悬念。
    原本并不是这样的,大家都帮他捏着一把汗——对方知道他的软肋,前几名中,软肋最明显的就是他,都知道他诗词一窍不通。
    果然,对手上来就要考他写诗。
    大家都以为他输定了,结果他一炷香未尽,便成了一首绝句,虽不算上佳,却也可圈可点。
    众人瞠目结舌。
    祁佑抛笔于案,虽然还在笑,眼神里讥嘲谁都看得出。
    堂上容溥和身边跃鲤监正咬耳朵:“这小子,藏奸啊。”
    监正笑道:“也不想想,既然是名闻海右的才子,诗词一道,就算弱些,能弱到哪里去?”
    底下铁慈也看出来,笑道:“是个精明的。”
    算准了第一轮考问交个零分也不影响进榜,诗词不弱却故意装弱。这样第三轮无论谁抽到他,都定然考他诗词,然后他就可以反杀了。
    其后轮到祁佑考对方。
    问数百年前的东堂王朝,三皇事变后,其后继位的中兴明君林峥,他的年号定为勤德,请问其义何解?
    ------题外话------
    文中简奚诗作,来自唐朝祖咏。据《唐诗记事》载,此诗是作者在长安应试时所作。按规定,应试诗须作成六韵十二句的五言排律,但祖咏仅写此四句就交卷,有人问他为何不按规定作诗,答曰:“意尽。”所谓行文无话即短,不必画蛇添足。
    这里化用了这个典故。
    第445章 这样也可以
    对方傻眼,没想到居然会考这么个偏僻无比的题目,那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
    但年号这东西,对方想,和那谥号一般,每个字都是固定意义,便说,当指“勤于修德”,“上下勤德而无私,德无不化,俗无不移。”
    祁佑当场哈哈大笑。
    指着对方鼻子道:“什么勤于修德,那是勤德帝为了纪念两个人,取了一人旳名谐音,一人的封号首字!”
    众人:“……”
    这分明正史不传,从哪里野路子看来的八卦传奇吧?
    祁佑乐不可支,“这都不知道,要多看闲书!”
    众人:“……”
    果然,失敬。
    有考官质疑他读书不择不选,难免泥沙俱下,祁佑不以为然,“野史说不定是正史之拾遗补缺。史海钩沉,多少风流传奇因为尊者讳,因强者讳,由尊者肆意篡改,湮没于史笔之下,自有有心人悄然捡拾,集结成书。读些野史,知历史经纬,有何不可?”
    有人质疑既然是野史,真实性不可考,如何能拿来考校别人并判定对方错误?这万一你的答案是错的呢?勤德这个年号并无特殊意义呢?
    这说法得到了很多人的拥护,祁佑只是笑,看着台上那些官员,道:“是或者不是,我这升斗小民,自然是不能说,说了也没人信的。但在场不乏簪缨世家出身,未必没有一二与当年的林氏皇族有关联,这说法到底是真是假,我不知,堂上诸君还不知吗?”
    堂上诸君还在装聋作哑。
    一张纸条忽然传到了容溥手中,他打开看了看,收起,温和地接了话。
    “祁佑说的对。勤德这年号,确实和当年东堂的两位传奇人物有关。”
    铁慈坐在堂下,想着自己在皇史宬看见的东堂旧事,那是一段血迹斑斑的传奇,掀开浸满冷月光的故纸,无数风流人物含笑而出。
    自此判了祁佑胜。
    最后一对是李蕴成和一名鸣泉的学生。
    李蕴成运气差一点,抽到了和自己排名相仿的学生,对方考了他一题极难的数字填词游戏,他考了对方一个满满是坑的时务策,最终被判定险胜。
    他在台上接受师长夸奖的时候,李小姐得意洋洋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铁慈一眼。想着总算堂哥要抽出空来了,就等堂哥等会比武场定下名次,好帮她出气。
    台上的李蕴成一边感谢考官们,一边想多亏了跟着太女走了一趟燕南,还被她赶鸭子上架代管南巡队伍甚至代管过一阵子黄州,于实务一道突飞猛进,这才没踩上对方那个问题的数不胜数的坑。
    心中不免有些感激,想着大家都在等太女,太女至今没有出现,怕是不会来了。
    刚下台,一个有点脸熟的女子便飞奔过来,挽着他胳膊说恭喜,李蕴成看了半天才认出来好像是他的某个远房堂妹。
    堂妹恭喜了他几句,便指了一个方向说有个士子屡次对他不敬,对李家不敬,可能心怀不轨云云。
    前者李蕴成并不在意,后者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现在皇太女当政,父亲贵为东阁大学士,却因为一直属于萧家派系,因而过得十分谨慎,他怕有政敌子弟潜伏,因而转头看去,却只看见一个不算太高的清瘦背影。
    正在此时考官召集前十五人去比武场进行最后一项比武,李蕴成草草敷衍这位远房亲戚几句,便跟着去了比武场。
    当初的比武场,现在已经扩大了许多,将后山的一部分也包围了起来。铁慈看着那片荫绿,想着当初在后山发生的事,落入陷阱,群狼围攻,第一次带人瞬移,坐进鸟窝的慕容翊,还有配合慕容翊,杀掉了他四哥。
    而在这场上,也曾和慕容翊的四哥对箭,对方手段百出,而她在此第一次被激发了复原之能。
    此刻场上,那些少年男女,骑着马,穿着骑装,身姿矫健,恍惚里她好像看见了自己,看见了慕容翊,呼音、丹野、杨一休、游卫瑄、游卫瑆……
    她心间忽生酸楚。
    是不是时光不断向前奔流,卷走所有知己故旧。
    是不是时光也在不断淘洗,很多人变了模样。
    到最后,终究要天各一方。
    场上,容溥目光从她身上转开,从她脸上一霎即逝的恍惚里,看出了她的惆怅。
    他转回目光,面前一张张青春的脸,微带兴奋,跃跃欲试,和当初的他们一样。
    他宣布了规则。
    一字排开的十五张靶子,每个人发放不同颜色的箭,去掉了箭头。
    规则很简单,每靶可容十箭,可以射自己的靶子,也可以射别人的靶子,其中自己靶子上的自己的箭算一箭,被别人占了的话就扣两箭,射到别人靶子上一箭算两箭。以颜色箭最终计数,数多者胜。
    观战者都被绳子圈到场外,闻言有一阵骚动。
    “这规则看似简单,实则有点野蛮啊。”
    “是啊。留下了空地,是供马驰骋的,允许射别人靶子,就是允许骑士奔到别人的区域来射箭,这很容易中箭的。”
    “对,容院长说了,允许抢夺,但要量力而行,一旦被别人箭射中,就判出局了。”
    “容院长还说了,可供奔驰的区域内还可能有陷坑,所以不仅要小心箭,还要小心陷阱?”
    “是啊,这等于同时考骑术,大家射术都不差,如果只是射自己的靶子,很容易分不出胜负,所以这得射术骑术俱佳者,才有可能抢到别人的靶子。”
    “另外,射得快的人也有先机,可以先抢靶。不然场上人蹿起来,就难得多了。”
    “这好难啊。”
    “这算什么难,当初皇太女那场骑射考试你们听说过没?你来我往,花样百出,最后皇太女在劣势之下力挽狂澜,几箭居然把围场绳子射飞,生生将场外箭围进来,这才赢了。现在比起来,温和多了。”
    铁慈看了一下场中,学生们都穿了软甲,箭头也去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当初那场比试危险,是因为其中有慕容翊的四哥浑水摸鱼,现在不过是一场比试而已。
    十五人进场,一声哨响,各自弯弓。
    一开始大家都规规矩矩,不敢贸然去别人靶子那里,先把自己的箭射完再说。
    但就在大家驻马而射,才射两三箭的时候,忽然一条人影策马冲出,在场中泼风般三绕两绕,其间飞快拉弓搭箭,箭若连珠,嗖嗖嗖连响,所经之处,一排十五个靶子,都钉上了自己的黄色箭矢。
    惊呼声响起:“祁佑!”
    祁佑不理不睬,一圈射完,趁着对手们还在发懵,又泼风般驰回了自己的位置,背后箭这才嗖嗖连声,转眼射完了自己的靶子。
    众人这才发现,他根本没有等自己的靶子射完,射了四五箭之后便开始偷袭别人的靶子,偷袭完一圈才回来射自己的靶子。
    他这一手,胜在出其不意,也胜在他的箭比别人快。
    祁佑在场上扬弓,笑道:“谨以此致敬当初那位骑射老师。”
    当初慕容翊也参与了比箭,他射箭的最大特色,就是快。
    铁慈失笑,心想这可真是慕容翊的真实崇拜者。
    能在满屏都是皇太女的书院转而去崇拜慕容翊,祁佑果然特立独行。
    场上的学生们随即反应过来,顿时有人加快了速度,有人干脆直接开始抢靶。
    一个学生冲到了旁边李蕴成的靶子前,夺地一声箭上了李蕴成的靶。
    靶上只能十箭,被别人占了一个位置,自己就会少一个位置,还会被扣两箭,就得去冒险抢别人的靶子。
    李蕴成一抬弓,射向对方,对方骑术却很了得,一个翻身竟然钻入马腹。
    李蕴成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