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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天骄 第523节
    “如你所想,其实我更想看看书院的女子们。自从我在书院镀了金,各大书院都开始招收女学生,跃鲤也扩大了女院的规模,这是个好开端,但是仅仅是一个好开端还不够,如果女子们来这里只是好奇或者为了镀金,如果这些学习没能给她们打开通往自由和尊严的大门,如果最终她们还是回归家庭嫁人生子,那书院对她们来说,和新娘学校何异?”
    慕容翊眼睛一亮,“有这样的学校吗?”
    正沉浸在女子启蒙大事上的铁慈情绪被打断,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以为他要说让她去上这个学校,结果这货十分神往地道:“真有这种学校,我首先去报名,学得温良贤惠,先把你骗上床再说……”
    铁慈:“……”
    不过她随即笑了笑。
    不管怎样,在这男权社会里,慕容翊已经是稍有的毫无性别之见,非常尊重女性的存在了。
    这和他特别的童年经历有关,也和他天生离经叛道的个性有关。
    这不正是她喜欢他的原因吗?
    慕容翊不过玩笑一句,便转了话题,“但你要想女子自立自强,首先得去除当前对于女子的种种藩篱和限制。书院对女子开方便之门还远远不够。科举女子可参加否?可入朝授官否?可授机要实职否?可入天下百职否?可享男子同等待遇否?执业、授官、经商、教学……天下诸事,都能与男子一同否?”
    铁慈揣着袖子,看着前方巍峨的讲堂,“此非一朝一夕之功,慢慢来吧。所以我要赢,我要做皇帝,我要大一统,我要享有无上的威望,我要这天下有数十年在我手中,如臂使指,振臂一呼而闻者景从,如此莪才能有时间有能力,去让这个国家慢慢因为我的意志而改变,但也不能改得太快,步子太快小心扯蛋,在此之前,先看看改革后的书院,能不能给我带来一些惊喜吧……”
    身边有一群少女快步而过,穿着不知道哪个书院的统一的制服,清脆的笑声洒落每个人耳畔,“听了那么多故事,我越发倾慕太女了,我要给太女生孩子!”
    “我也要给太女生孩子!”
    “珠儿你们知不知羞!”
    笑声远去,慕容翊托着下巴,喃喃道:“这可真是‘惊喜’啊……”
    ……
    第438章 夹心饼干
    穿过拥挤的人群,在留香湖合欢林深处,铁慈看见了独自含笑等待的人。
    同样负有盛名旳跃鲤书院的院长容溥,拎着一壶酒,等在合欢树下。
    两人对视的瞬间,清风脉脉,合欢花落。
    堪称可以上各种爱情话本儿的经典场景。
    容溥:……没有慕容翊那个碍眼的就好了。
    慕容翊:……把这白莲花那双贼兮兮的招子抠掉就好了。
    暗潮汹涌,大概只有铁慈笑得坦荡。
    旁边石桌上早已备了几样精致小菜,都是铁慈喜欢吃的。
    三人刚刚坐下来,慕容翊便端起酒杯,笑道:“这杯酒敬容兄。我和阿慈远走燕南,阿慈又要兼顾朝中,书院这里,都托赖容兄,容兄辛苦。”
    铁慈立即低头吃菜。
    妖妃心气不平,一坐下就开始了修罗场,她管不得也说不得,只能装死。
    对面容溥也微笑举杯,“慕容兄客气了。这话殿下早已在信中和我说过,容溥为殿下麾下近臣,鞠躬尽瘁,心甘情愿,份所当为。再说殿下也已经给我谢礼了啊。”说着对铁慈眨了眨眼,“谢谢殿下随信送来的燕南土仪,臣很喜欢。”
    他站起身给铁慈斟酒,明明伸手就可以,却偏要起身绕过大半个桌面,腰间垂挂的雕着燕南五毒的奇形玉佩便晃荡在两人眼前。
    铁慈:……噗。
    酒喷了一桌。
    那是铁慈有次逛街看见,觉得有点意思,便买了随信送回去给容溥。
    买的时候还用了点小心机,这东西雕工拙朴,造型丑萌,完全不搭容溥那样豪门出身的精致男孩,想来送过去容溥也是束之高阁,倒也不怕某人醋海生波。
    而且原本没想来书院,短期内见不着容溥,过了几年只怕早把这东西给忘记了。
    谁知道临时起意来了书院,又把这茬给忘记了。
    铁慈悔之不迭。
    绿茶遇上疯批,谁胜?
    喷了一桌的酒,身边慕容翊仿佛天生带钩的眼尾勾了过来,又美又煞。
    有杀气。
    绿茶还没完。
    顺手从怀中抽出一条汗巾,擦干了桌上酒迹,汗巾上刺绣用色大胆,造型诡异,一看也是燕南出产。
    这汗巾铁慈却没印象,她就算给容溥送点东西表谢意,也会注意不能太过私密,转而忽然想到那日将玉佩包装进盒时,怕路远颠簸撞碎玉佩,丹霜似乎随手抽了一条当地买的汗巾包裹了……
    她立即一把抓住那汗巾,诧道:“这汗巾是当地百姓送我的,如何却在你处?想必是丹霜不小心误放进了回信包裹里。”
    她这么一说,慕容翊脸色回缓了些,又笑吟吟瞟了她一眼。
    铁慈这才回过味来,这家伙今日反常地一言不发,原来是在等着她呢。
    她来驳斥,比他自个儿气急败坏有面儿多了。
    妖妃心机深。
    容溥脸色不变,微笑道:“是吗?那我就当确实是这样了。”
    铁慈:……绿茶也不好惹啊。
    慕容翊笑着摆摆手,道:“这种汗巾殿下那多的是,逢人便赏的。容兄不必太过在意。”
    容溥笑道:“那自然,殿下与我,心思都不在这些奇巧小物之上。今夜求见殿下,是有正事。”说着递过一份名单。
    那上面是跃鲤书院的智囊团整理出来的参加这次论文大比的人才,以三大书院的学生为主,但也不乏山野遗珠。
    铁慈在上面看见了好些最近刚熟悉的名字,方怀安,双胞胎,祁佑都在其列。
    “鸣泉的双胞胎品性如何?”
    “这两位,是我首先推荐的御书房行走人选。祁佑过于恣肆,方怀安又失之于迂腐,楚行白兄弟俩,可取祁佑潇洒之长,又无方怀安拘谨之短。更兼学业虽无过于突出处,却样样拿得出手,是最好的御前幕僚人选。”容溥道,“殿下这两日应该已经见过他们,心中当自有评断。”
    铁慈点了点头。
    她和判断和容溥也差不多。
    性格合适,品行这几日瞧了也过关。听容溥说起学业,还是难得的六边形选手,可遇不可求的全能型人才。
    为父皇选御书房参赞行走,一方面是给自己储备未来的内阁人才,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替父皇减轻负担,毕竟皇帝如果事事亲力亲为的话,迟早要累死的。
    所以人选很重要,这是天子近臣,要避免和朝中各方势力牵扯,最好在尚未参加春闱的士子中选,家族以普通士族或者寒门为佳,品行极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心性。
    心性不过关,很难适应这样一步登天的际遇,也很难摆脱被卷入朝中暗流的命运。
    铁慈提笔在那两个名字上点了点,道:“论文大比成绩还在其次,这两日再看看。”
    容溥点头应是。
    铁慈又问了其中的一些人,李蕴成也赫然在列,铁慈指着这名字笑道:“未来风潮里,李家若能擦亮眼睛,自有他的前程。”
    世家子弟,自身才能还在其次,却是最容易被家族卷累的。
    所谓成也家族,败也家族。
    这话题有点敏感,一瞬间两人都沉默,连慕容翊都直起了身子。
    皆苦于家族之累也。
    铁慈便转了话题,问:“策鹿书院有个小姑娘,个子不高,圆脸杏仁眼的那个,在不在名单上?”
    “您是说简奚吧?那姑娘天赋出众,过目不忘,写的一手好诗,是策鹿闻名的才女,但性子却难堪大任,也并无大志,我怀疑她论文都不会参加,所以也没列上她。”
    铁慈沉默,有点淡淡的失望。
    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她相信容溥的判断。
    容溥又取出一个厚厚的盒子,这回三人的神色都更加慎重了些。
    “这里主要是杨一休和书院学生递来的证据。萧家在海右盘踞多年,海右官场从布政使开始都是他家走狗。您去过一遭之后,借渊铁案换了一批官员,但并没有拔干净。这一年书院借着学生历练,将学生送入各家官衙,在有杨一休和来州知州的帮助下,拿到了不少证据。都在这里了。”
    “首告呢?选好了吗?言官一直控制在萧家旗下……”
    “都察院一位叫方纳言的御史,愿为首告。”
    铁慈怔了怔。
    她不记得这个名字,那想必不会是都察院的左右都御史,也不太可能是副都御史佥都御史。
    既然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如何敢在这样注定会掀翻朝堂,稍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的大案中首先站出来?
    更何况都察院多年被萧家把持,这人一旦首告,形同反水,别说仕途了,就不怕被人套了麻袋吗?
    慕容翊已经道:“都察院的人,可信?”
    “是他自己找上门,他找了夏侯指挥使,拿出了萧家的一些不法证据,说自己打算告萧家,只求事后身死,夏侯指挥使能够照拂他老母。夏侯指挥使把这事交给了田武,田武又说给我,我才派人联络了他。”
    慕容翊依旧道:“是不是庆幸瞌睡便逢热枕头?小心是陷阱。”
    容溥一笑,却不理他,只和铁慈道:“我自然也不放心,没少试探他。却无意中得知一段渊源。去年秋殿下过寿,百官送礼争奇斗艳,方纳言家贫,只能以老母手绣一方佛经送上,当时已经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不想殿下却难得地赞了他的寿礼,还赏了他几个金锞子。那几锭金子,不仅让他还掉了拖欠的房租,免于一大家子被赶到街上流浪,还终于给老母抓药治好了病。”
    他说“争奇斗艳”的时候,语气加重,特地看了慕容翊一眼。
    那两人都没注意到绿茶暗搓搓的鄙视,慕容翊:“就这?”
    显然他有点不能理解。
    铁慈沉默,并略觉惭愧,因为她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她就记得那天跳舞的慕容翊好美哦。
    她其实就是个昏君吧?
    不过她也算是在底层摸爬滚打过,知晓官场这东西,会混的人风生水起,不混的人步步竭蹶,看见一个特别寒酸的寿礼,也就晓得了对方的窘迫,这份周全和体贴,是必定要给难得的清官的。
    只是没想到举手之劳的小事,竟然令人铭记,为此不惜此身。
    “如果没问题,事后一定要保证他本人和他全家的性命。”
    “您放心。为殿下敢于效死的人,不仅不能让他有事,还要他富贵荣华荣宠不衰。”
    “那是自然。”
    容溥端过一碟荷花酥,推了一块在桌上,“御史首告,名正言顺。内部反水,都察院必乱,此其一也。”
    他又推出一块荷花酥,放在并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