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他答。
怪不得外面也这么静,除了寒风呼啸而过,再无声响。连最常出现的车声,都没有。
在几秒的沉默后,顾渊穆将手机屏幕拿到她面前。秦忆思看不太清,又凑了些过去,人几乎趴在他的胸膛。
是一张三层小楼的照片,貌似是从院子里站着仰拍过去的角度。
“喜欢吗?”他划动屏幕,又展示了几张其他的照片。
有室内图,航拍图,还有户型图。
秦忆思大概猜到他的意思,但也只是一秒,就立刻抛开这种想法。
她笑着点评:“不错,有玛丽苏那种感觉了。”
“是你的。”
他很平静,也自若。
“在B市的澜居府,门锁的密码,是你的生日。”
说完,秦忆思的无名指便被套上一个冰凉的指环。
指环还有些冰凉,却是合她尺寸的大小。边缘的纹路,和记忆中多次摘下时抚摸而过的记忆,完全重合。
“带阿姨一起搬进去?”他的音调只在最后一个字,尾音有隐隐上扬。
如果不是清楚他平日的谈吐,甚至会以为这只是以句号结尾的平淡表述。
即便是在几秒前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在顾渊穆说出这样的话后,秦忆思的心脏还是猛烈地加速跳动。
屏幕的亮光,反而让她无法在黑暗中看清他的脸。只能依稀以轮廓,用记忆填补他的表情。
她故作轻松:“所以这也是你从我的备忘录上看来的吗?”
顾渊穆顿了一秒,道:“你前两天还有在问我。”
“嗯?”秦忆思不解。
黑色的长卷发如瀑,温柔地垂落在白皙的背和肩颈。她偏过脸看他,手机的光亮将她的侧脸雕琢,美得如同几世纪前的雕像。
怀着希望的宁静,美好却也易碎。
他抚上她的头。
“思思,家不会成为你渴望,却得不到的东西。”
秦忆思单手覆在他的胸口,下巴抵在手背,就如此看着他,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泛起涟漪。酸酸的,像是会冒泡泡一样,慢慢发酵后把酸涩顶到了鼻尖。
顾渊穆只是抚摸着她的脑袋,长发,手渐渐下落到她光滑的后背。
“你在屏幕上看到我,我也是。”他道。
她出国的第四年除夕,大街小巷都播着总台的公益小片——《家》。
不到三分钟的短片,是春节联欢晚会的序曲,也是预热。导演请到了不同年龄层,不同性别,在不同国家的国人来参与这个话题讨论。
——家是什么?
白底黑字的转场,不停在中心CBD的大楼屏幕上渐隐、渐显。
黑色的车停在大厦门前,副驾驶的门打开,从上面下来高瘦戴着眼镜的男人。他迅速走到身型挺拔矜贵的男人身旁,毕恭毕敬:“顾律。”
那也是陆让在顾渊穆身边刚不久,还对秦忆思少有了解。他将黑色的大伞撑起,等待顾渊穆迈开脚步。
S市的雪随除夕降临,不大,落在地上就化了。
顾渊穆搭了一下眼皮,立体无表情的五官和长款的大衣,显得高大肩宽的他更庄严、肃穆。
公益小片播放着,声音透过音响在整个广场都清晰可辨。
“家?”不知是第几位被采访人,先是发出一声反问。
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顾渊穆停下脚步。
面前,陆让已经为他拉开后座的车门。
他循声偏过身,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抬高些视线。
白色简单的,像是墙的背景前,黑色长卷发的女人坐在屏幕中央。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未见,她的脸似乎小了一圈。
她侧身而坐,身着白色丝缎衬衫,在领前打了个慵懒的蝴蝶结。温柔,却也优雅端庄。
短暂思索了一下,屏幕里的人才缓缓开口:“就是家。简单,但却不是仅渴望,就能得到的东西。”
“顾律?”陆让又试探了一声。他们当晚要赶回郊区的顾宅过年,这雪要是持续下着,也许快速路会被封,感到家会更晚。
收回视线,顾渊穆沉默着,坐进车内。
黑色的大衣衣袖上,一颗雪花在他坐定的下一秒,开始渐渐变得透明,最终消失不见。
车窗外,公益小片也播到了最后。
白色的屏幕上,已经没有了人影,只渐渐显出黑色的文字——
《家》
“姜可笙——我在瑞士工作时认识的朋友。她的闺蜜要做一个短片,请我帮忙也录个片段。”秦忆思也想起了他暗指的事情,简单地解释。
但是,那些话都是她真实想说的,不是剧本。
在瑞士冰冷的寒夜里,她总是一个人围着围巾,缩在宽大的羽绒服里,塞着耳机走过石砖路。
靴子在冻硬的地上,敲击出声。北欧漂亮的路灯中看不中用,光不算太亮,偶尔能将她的孤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她漂泊在异国他乡,想回家,却不知道哪里才是家。
“其实……我今天也去看房了。”她笑着,蹭蹭他的下巴,“买了我人生中,专属于我的第一套房子。”
“昨晚我的情绪不太好,因为和王洪兴有关的一些事。当时刚好看到了我以前的日记,在心里重复着那些无数次写下过、在脑袋里出现过的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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