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在刚领证没多久她就要出国留学,他都没有在乎周围人的闲言碎语,只是说“好”。
他也从不吝啬赞赏,即便曾经他们相遇的次数不多。
但他总是能在清晨少有的碰面时,一边扣着手表,一边看向面对走来的她。
“裙子不错”“很酷”“口红颜色很配头饰”……
随口如同寒暄一般的语气,如今想来,却也是她逐渐自信的铠甲。
秦忆思的变化和沉淀,更多是在出国的那几年。但她也从不否认,顾渊穆轻描淡写地,为她铺了很长很长的路。
童年和家庭将她撕裂、打碎,而他将她重组、淬炼。
“顾叔叔,我不想原谅石头,因为他伤害了……干妈。”小卟舔唇,转身从秦忆思怀里脱离。
他面向那一家人站着,鼓足勇气,不再闪躲视线:“但我也不想打他。”
“我想让石头的家人,在这里,在我面前,批评教育他。”小卟抬眼,一字一句,认真道。
听到这话,石头的妈妈再度癫狂,张牙舞爪地就要冲过来:“这是我儿子,你凭什么……”
石头爸爸一手拉住,看向石头的眼神却立刻变得严厉。
“小兔崽子,本来想回家找你算账的,”他一手提起石头的耳朵,“你可真行啊,还在幼儿园里学会打人巴掌了是吧?”
装模作样地训斥几句,他的余光瞟见无聊把玩着手表的男人,敏锐地又捕捉到他不满意的轻叹。
下一秒,一个巴掌就落在石头的脸上。
石头爸爸勃然大怒:“我们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在外面,净给我们丢脸!”
“有话好好说,你干嘛打孩子?”石头妈妈尖叫出声。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不好好教育他,能有被我打的今天?”
……
一片混乱、争吵与撕心裂肺的大哭声中,小卟捂紧耳朵。
他转头,睫毛上下刷着空气,葡萄大的眼睛望着秦忆思:“干妈,我想回家。”
“好,”秦忆思点头,“我们回家。”
在一地的钞票,和一地的鸡毛蒜皮中,秦忆思起身。她一手拎起包,另一只手拉上小卟。
绑腕高跟鞋在空中转了个圈,包臀裙也自然地垂落,贴合她曼妙的曲线。
连与班主任告别的招呼都懒得打,秦忆思迈开腿,向办公室门走。
身侧,高大的人也与她一齐动作,渐渐并肩,手上自然地接过她不算轻的拎包。
身后的表演还在继续,甚至一直到外面的走廊里,都还能隐约听见。
只是比他们在办公室里时,还要更乱一些,掺杂着各种不同的人声。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秦忆思牵着小卟,问道。
顾渊穆沉默片刻,随她一起下了一层台阶,才缓缓回答:“沈钦从中午就在开股东大会,很重要,让我先过来。”
“有多重要,能让他连孩子都不管?”是轻而易举就能辨识的怒意。
猛地停下脚步,他深褐色的眸紧盯着她:“重要到如果沈氏不再势头正旺,那他的存在,毫无意义。”
话音落下,空荡的走廊里没有说话的声音,也毫无因动作发出的声响。
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是指谁——
这段婚姻里,如同工具一般的孩子。
秦忆思原本平静的眼,此刻已全是失望。她看着顾渊穆,张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她的眼睛里映射的人影,依然是闲淡的,像是只描述今日的天气。
她曾无数次抱有幻想,幻想顾渊穆和沈钦等人是不一样的。
猛吸一口气,她牵着小卟,转身继续向楼下走。
一圈又一圈的阶梯,他们走得很快,几乎都要跑起来。
身后,手长腿长的人轻而易举地跟上他们的步速。
他们前后从主楼大门出去,三人被午后阴天的秋风裹挟。
“秦忆思,我们都无权对别人的生活主动干涉。”她听见身后的他,如此平静地叙述。
“是啊,”骤然停顿脚步,她恨怨地回头,“如果我不干涉,这孩子怎么办?每次都要等到你出现,才能解决问题吗?”
正当秦忆思就要单方面和顾渊穆吵起来时,不远处,幼儿园的电动门声响起。
“小卟!”沈钦明显是跑过来的,他气喘吁吁地蹲下,一把将自家孩子抱入怀中。
小卟任由他抱着:“爸爸!”
“和小伙伴的冲突严不严重?让爸爸看看。”沈钦在短暂地抱过之后,将孩子扶正。
他抬眼,也在看到小卟还未完全消肿的脸颊时,眼神冷若冰霜。脸立刻拉下,沈钦猛地站起,转身大步往住楼的方向走。
“爸爸!”小卟连忙小跑两步,追上他,“已经没事了!”
“沈钦,你不用去了。”秦忆思也叫住他。
她转而对后面跟上来的沈钦助理,平静地吩咐:“你先带孩子回车上,我们三个聊一会儿。”
沈钦在这时,才像个孩子奴。
在小卟碎碎念的拦截下,他没有执意向楼内走。但紧皱的眉心和不善的眼神,还是能将他此刻的不爽一览无余。
等助理牵着小卟走远,他才缓缓心情,道:“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们来这趟。”
比起早上在言嘉的会议室见过,明明才过去不到半天,沈钦的疲惫已经让他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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