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之前百姓尚且连一日两顿干饭都吃不上，所以即便林立文会上一些酿造法，他也从未动过酿酒赚钱的心思。
    但眼下终究不同以往了。
    有那许多的农具在，百姓开荒已然比之前轻省快捷许多。而棉花种植技术，解决了他们穿衣的基本需求。水稻一年两收和各套作技术，也使得以水稻为主要农作物的地区老百姓粮食增产。
    便是西州这等干旱荒凉之地，有各种肥料的出现再加上借助水车引河道之水进行灌溉后，明年麦子的亩产量必然也将大幅度增产。
    也就是说，在粮食产量上，以现如今的皇朝人口数来说，想要让老百姓们达到吃饱饭，已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而且永兴帝作为开国前期的君主，放在封建王朝的那些皇帝们当中，他已经算得上吏治清明的好君王那一波了。
    因此这时，为了避免谷贱伤农等事件出现，林立文便觉得与农业相关的衍生产品，可以开始发展了。
    只是有一点，林立文想要酿制的这款以粮食为主的酒类，它还欠缺了一样极为重要的东西。
    好在距离西州来年麦子丰产还有好些时日呢，林立文便也不急在这一时。
    待到这次巡视完五个县城一些冬小麦的大致种植情况后，回到屯田司衙门里的林立文便开始猫冬了。
    西州这地方，热的时候能热死个人，冷的时候也能冷死个人。
    且它面积辽阔还又疆域分布狭长，如东南那一片的几个县城倒还好。但是林立文听张五郎说，每往西北那方向前进一些，天气也跟着变冷一分。
    对这一点，已经多处下乡巡视的林立文也是清楚一二的。
    而打从林立文带着赵武和杨越来了西州后，张五郎这个向导跟着林立文也很是辛劳。此时终于得闲了，他也依旧没能回家。而是受闫刺史的指派，一同留在屯田司衙门里，以备林立文随时吩咐。
    这段时日以来，张五郎与杨越和赵武也算是熟稔了。如今大家都好不容易清闲些时日，平日里没事做的时候，他们三便时常凑一块。
    杨越和赵武是护卫队出身，还能被永兴帝特意指派到林立文身边来保护，是很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而功夫这东西，几日不练便会开始觉得生疏。因此即便是陪着林立文下乡巡视时，他们俩每日早上都会尽量抽出时间练上点时辰。
    如今清闲在屯田司府衙里，那就更不用说了。
    练武的时候，他们俩都尽可能的穿着方便简单一些，好方便手脚施展。这便使得张五郎瞧见了，心中着实是羡慕。
    赵武瞧见他这般，便笑着喊道：“五郎可要一同来试试？我可教你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
    张五郎听着确实是有些动心了，但他瞧着院子里那厚厚的一层白雪，再瞧瞧杨越和赵武此时身上那薄薄的一件短打，便连连摇头，说道：“不了不了……这寒风大雪的，我可遭受不住。”
    时下医疗技术也不行，有时候一个风寒流感都有可能要了人命去。
    而此时，坐在桌子旁，一边烤着火一边画着图纸的林立文听见声音，抬头往他们那瞧了一眼，脸上也带了笑，然后他冲着张五郎喊道：“五郎，你过来帮我瞧瞧这画中的东西可有见过。”
    “这东西……倒还真有几分熟悉。”张五郎拿着图纸，很是仔细的看了一番后，才与林立文回答。
    “真的？你当真见过啤酒花？”林立文高兴的追问。
    林立文想要制作的那款以粮食为主的酒类，便是后世众人十分熟悉的啤酒。它以小麦为原料，制作技术也并不难。但是却需要往里面放一种叫啤酒花的的草本植物，用来去除里面的苦味，增加酒的香味。
    谁知，张五郎却在那摇起了头：“大人，我虽见过与图纸上相似的东西，但它却并不叫啤酒花。”
    林立文愣了一下，随即很快便反应过来，然后便追问道：“那你所见过的这种东西，可是叫蛇麻草。”
    啤酒是后来传入国内的，因此里面所添加的这种草本植物，才会被大家习惯喊做啤酒花。但实际上，它本来的名字并不叫啤酒花，相反它还是一种中药材。
    它可用于食欲不振时入药服用，达到健胃的效果。也可用来泡脚，可以对脚臭有一定的消除作用。且它还可以治疗失眠……总而言之，古代的中医们是将它的药效研究了个透彻，但却从未将它往酿酒上去联系。
    而这一次，张五郎果然点起了头来：“正是名叫蛇麻草。大人所要找寻之物，是否便是这蛇麻草？”
    “对，正是此物。”林立文很是高兴，他又问道：“你可知晓这蛇麻草生长在何处？”
    张五郎回答：“此物多生于柱州。”
    柱州便是比西州更为往西的地方了。
    若说西州民风彪悍的话，但它好歹汉人较多。可柱州这地方，虽也被皇朝纳入了疆域，但实际上朝廷对它并不如西州这般完全掌控。
    也因此，柱州对比西州，游牧民族是多于汉族的。便是西州的一些游牧民族，他们也喜在夏日水草茂盛时，迁徙至柱州生活。待到冬季天气变得严寒后，他们再迁徙至西州过冬。
    所以西州的游牧民族户籍数，一直登记不详。
    因为以耕种为生的百姓们，官府便于登记和管理。但是这些游牧民族，他们入冬前来，开春时走的生活方式，使得朝廷根本无法准确的管理其户籍。
    毕竟他们又不种地，走的时候毡包和牛羊等财产也是一并带走的。
    当然柱州那地方也不是完全没有汉族，只是对比起皇朝其余的地区，柱州的汉族占据的比例是最少的。
    所以若要论起真正的民风彪悍，柱州比之西州更甚。而且若是当初林立文跟永兴帝提议的是去柱州的话，永兴帝十有八九不会同意。
    当然，在京城屯田司衙门里翻阅过资料的林立文，暂时也不会动去柱州的念头。只是这制作啤酒的关键配料之一的蛇麻草，林立文委实是很想要啊。
    不过倒是可以派人去柱州将这蛇麻草带回来。
    而且这蛇麻草既然能在柱州生长，那么紧挨着它的西州，其实也是有很大希望培育成功的。
    这样一来，大规模酿制啤酒一事还是有一定的可行性的。
    一旁的张五郎瞧着林立文半天没说话，便试探着开口道：“其实大人若是急着要这蛇麻草的话，可去药铺询问一番。”
    这倒是提醒了林立文。
    时下蛇麻草既然是以药用为主，且西州还紧挨着柱州，因此它出现在西州府城药铺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林立文便决定现在就出门一趟，去府城药铺里找寻看看。
    然后还真就被他给找寻到了。
    因为蛇麻草作为药用时，也是取用其未成熟的绿色果穗那一部分，也就是后世俗称的啤酒花。
    林立文索性便直接将这家药铺里的蛇麻草全给买了下来。
    药铺的坐堂大夫便连忙跑来，对着林立文很是讲解了一番蛇麻草的作用和用量，并且还叮嘱他：“是药三分毒，凡事不可过量……”
    林立文很是尊重他的这份医者仁心，便耐心的站在那听老大夫这般叮嘱完毕后，才笑着与对方解释，这些蛇麻草他并不是拿来做药的。至于用量这一块，林立文也表示他也一定会很注意的。
    待到将蛇麻草从药铺里买回来后，林立文便开始着手准备酿制啤酒的其余工具了。
    而这一忙起来，林立文便好些天没出屯田司府衙。
    一晃眼，便到了这一年的年末最后几日。
    今年的西州，与之去年相比大不相同。
    首先是地里的麦子产量，因着施肥得当，使得在同样的种植地亩数下，老百姓家中的粮食收成却多了整整五成！
    这便使得好些老百姓终于舍得食用了。
    尤其眼下还是一年当中最为重要的过年，西州大多数老百姓家中都准备在这几日里将面食放开吃。
    “你家今日做饼子吃啊？”
    “是呢，家中小儿闹着要吃，便给他做了。你家呢？你家今日做啥？”
    “别提了！我家那位就是个霍霍的主，做面条给他吃还讲究，说要我往里面搁两个鸡蛋才香……我看啊，他这次吃了搁了鸡蛋的面条，下次怕不得想往里面放肉了……”
    妇人话里话外瞧着是在数落自家汉子抛费，可脸上却带着笑，显然对于汉子想往面条里再放鸡蛋的事，她其实心里并不反对的。
    而如眼前这样类似的情景，今年的西州可谓遍地都可见。归根究底，是百姓们家中有粮了。
    正所谓家有余粮心不慌。
    再者西州最大的问题，农作物缺水灌溉一事也已经基本解决。如今那西州那大大小小的河道旁，可是水车遍布。
    一架紧挨着一架的，景象也着实壮观。
    老百姓们家中有余粮，且来年的地里产量也是众所皆知的必能再往上增产许多时，人的心态便会发生变化的。
    “待明年收成好些了，家里也有些余钱了，咱们往家中买上一头牛或是驴子吧。不然总是要你在地里拉农具，也太辛苦了。”一妇人还在家中这般对自家汉子说道。
    而这些话，在往年时妇人是从不会说的。这并不是说往年的妇人就不心疼自家汉子了，而是那会地里粮食产量太低，人连饭都吃不饱，又何谈辛苦不辛苦。
    能活着已经耗尽他们全身的力气了。
    说到底，还是日子终于好过起来了……
    又过了几日，一年的最后一天终于来临。
    想到林立文独自一人来到西州，便是带着杨越和赵武两个随从，但到底不如家人。因此闫刺史为了表示关怀，年三十这一大早，便带着仆人，拿上许多好酒好菜给林立文送来了。
    结果出乎他预料，闫刺史竟然在林立文这里闻到了一股从未闻过的酒香。
    “好啊，大郎！我这般惦记你，你竟然背着我私藏了好酒！”
    第109章 帮忙
    背着闫刺史私藏好酒什么的，林立文还真没有。而且这啤酒若是制作成功，将来还需要他这个刺史大人帮忙呢！
    所以今日纯粹是闫刺史赶了巧，林立文想着大年三十，又算着啤酒时间发酵的差不多了，便决定开出来试试。
    “此酒是我从一古籍上所得，前些日子试着酿制了一番，今日也是头一遭食用。”林立文便这般笑着解释道。
    至于闫刺史一进来就闻到的那股酒香味，是林立文用啤酒制作成的一道菜——干锅啤酒鸭。
    林立文只是不怎么下厨，但是后世那些简单的家常菜，他还是会做一些的。所以今日除了一道干锅啤酒鸭，林立文还搞起了烧烤。毕竟啤酒和烧烤，那才是绝配啊！
    而在后世的烧烤里，辣椒是必不可少的灵魂。但时下，辣椒的影子暂时还没有瞧见，林立文便只能用别的东西替代。
    其实在古代，辣椒还没有出现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不吃辣。如风土记种便曾对当时的辣味来源做过记载：“椒，姜，欓。”（注1）
    欓是茱萸里面可入药的一种，也叫食茱萸。食用的部位是它的汁液，处理起来较麻烦。但是其味道却香而辣，林立文试过后，也是大为惊艳。
    西州这地方，也别看它干旱荒凉。但因着草原茂盛，游牧民族较多，因而牛羊肉这一块物资丰富，口感上也是极为鲜美且价格对比皇朝其余地方来讲，简直不要太实惠了。
    此时，早些时候林立文去找铁匠定制好的烧烤架上，正散发着浓郁的香辣味。在摆放架子的桌上，还有放在外面雪地里提前冰镇了一下的啤酒。
    “大人，不如随我们一道食用？”林立文便笑着招呼闫刺史。
    闫刺史也毫不客气，直接一屁股坐下。
    因着那道用碳火烤着的干锅啤酒鸭不停的散发着浓郁的酒香味，勾引着闫刺史，于是他率先动筷的便是这道菜。
    “此鸭干香中带着酒香，极为味美！”闫刺史忍不住夸赞道。
    与此同时，他的筷子也不停的往那菜中夹去。
    “大人再试试我的烤肉。”林立文笑着将手中此时已经烤得差不多的几串羊肉串递了过去，闫刺史接过直接一咬，忍不住就“嘶”了一下。
    林立文忙问道：“可是我这山茱萸放多了，辣住了？”
    那道干锅啤酒鸭里他虽也有放食茱萸汁水，但是放的量并不多。且加入了啤酒后，辣味也被冲淡了些。因此闫刺史食用时，虽也感觉到了一点辣味，但属于他能承受范围之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