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想像以前一样摸摸高甜的脑袋,手还没伸出来,想到现在孩子大了,不能这样,就改为轻轻拍拍高甜的手背,说:你没有和他谈过这些吧?
谈过的。
高甜说,我有跟他说过,是私底下说的。不过,谈的不多。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他可能不太理解医生的想法,他会觉得很受伤。
老爷子说:我是说,你辞职后,包括你辞职时的这些想法,你和我说的这些话,你可以跟他谈一谈的。
高甜第一反应就是不行:我说这个做什么?他心思重。跟他讲了这个,回头他又添了新的毛病怎么办呢?我不想他心里有太大的压力。
老爷子淡淡一笑:你辞职以后,还是保有咨询师的资格,还是可以继续面谈的,只不过不能再开药和做诊断了。你不给他继续诊疗了,难道不得跟他说明原因吗?前头才跟这孩子建立了亲密关系,后头就说谎话骗他么?
你肯定是要说实话的呀。你心里有这个困扰,为什么不能跟他好好聊一聊呢?爷爷觉得,这是可行的。
这孩子是你手里的病人,大半年过去了,他现在是处在什么样的阶段,即使你不能再对他有所判断,但你心里也不可能一点数都没有。他是不是好了,是不是恢复了,好到什么程度,恢复到什么程度,你心里都很清楚。这两个月这孩子做的这些事情,要不是他好了,他能做的出来么。
老爷子是鼓励她深入的继续这段关系。
甚至让她大胆的对她的病人,对她新确立关系的知己吐露她心里的迷茫与自责。
这根本不符合任何一本心理学科的教科书,完全超越了课本和守则,是完完全全的离经叛道。
高甜不说话,老爷子也不着急让她答复。这是个大胆的提议,对本来就踟蹰的高甜来说,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就下定决心的。
甜甜,老爷子轻轻柔柔的唤她,你不能再把你母亲放在你身边了。她对你的影响太大了。再这样下去,你的生活便被她影响到一片混乱。
高甜的不开心,绝不仅仅只是在工作上出错了。
裴老爷子看的分明,高甜的不开心,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钟千碧突然又出现了。要是没有钟千碧在这里头搅局,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这孩子好几年都没有哭成这样了。小时候来治疗的时候,一开始每次都会哭,一年后慢慢的就不再哭了,后来高周跟钟千碧离婚了,高甜就彻底不哭了。
抑郁焦虑痛苦的小孩子长成了自信漂亮有能力的女孩子,老爷子特别高兴,可现在,一切又快要被钟千碧给毁了。
我,高甜顿了顿,抬眼看向老爷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像是被水洗过似的,明晃晃的写满了痛苦与挣扎,您觉得,我是不是要重新开始治疗,重新开始吃药?
这一个多月,我的睡眠质量越来越糟糕,以前还能睡个整觉,随着钟千碧在海州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就越来越睡不着了。一晚上能睡着四个小时都是超常发挥了。
严重失眠,多梦,易惊醒,做噩梦,焦虑痛苦,不想跟人说话,精神不济,目前没有不好的倾向,但是心理状态还是很不稳定的。自我判断,可能就是病发了。
高甜自己就是医生,知道讳疾忌医的坏处。
这些症状出现很长一段时间了,甚至可以追溯到钟千碧刚来海州的那会儿。
高甜一直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但是她也懂得,出现了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处理的问题时,应该向专业的人求救。
就算高甜不说,老爷子也看出来了。高甜的状态就不大对,刚才那么一哭,就是心理上绷不住的意思了。
高甜的手机没再设置静音,这两天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医院那边也不再给她打电话,钟千碧现在还挺老实的,没像之前那样隔一会儿就给她来个电话,可能是知道打了电话过来她也不会接。
所以这会儿都九点多了,高甜的电话突然响起铃声来,在书房里还挺突兀的。
高甜以为是高周宋琳那边打过来的电话,结果把手机翻出来一看,是宁曜打过来的视频通话。
谈话被打断,高甜不好意思的看向老爷子,老爷子对着她笑,打手势示意她没事,只管把视频接下来。
高甜也没动,对着老爷子笑了笑,就直接当着老爷子的面接通了宁曜的视频请求。
接通的下一秒,宁曜红扑扑的带着运动后红晕微微潮红的脸蛋出现在屏幕里。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模样,看起来生机蓬勃,就好像茁壮成长的小白杨。
甜甜,他似乎很高兴,喊着高甜的声音都带着雀跃和软软的快乐,但同时,里头又夹杂着担心和嗔怪,你怎么不回信息呀?是不是还在忙啊?
宁曜很熟悉高甜家里,也很熟悉医院,他发现高甜身后的背景是很陌生的地方,他从来就没见过,高甜好像不是在外面,也不是在医院,更不是在家里。
宁曜回了福利院住着很开心,有老师们还有小伙伴们,还有国浩宇的陪伴,他慢慢就又高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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