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司大楼走出来,空气热烘烘, 带着一股鲜活劲儿。街边乱七八糟停满车,什么地方的牌照都有。
姚安再次看了一眼手机,按照微信上发来的照片,开始沿路去找那辆挂着松城牌照的越野。
还没等看清, 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喊她:“别找了,我在这里。”
——祁航降下车窗,从驾驶位探出头。
姚安立刻笑了, 冲对方挥起手:“好久不见。”
祁航跟着露出一口白牙:“先别说这个了, 快点快点,冷气要跑光了。”
姚安三步并作两步,赶紧上了车。在副驾驶坐定,一边系安全带, 一边问:“吃饭了吗?”
“还没,开了八个多钟头,快饿死了。”
“想去哪里, 我请客。”
“这么好?”祁航熟门熟路地转动方向盘, “那去簋街吧,行吗?”
当然。
夏天正是吃麻辣小龙虾的最佳季节。每一只龙虾都肥美异常, 红嘟嘟、胀鼓鼓, 特别值得下油锅。
饭馆门口排起长队, 姚安从取号机上拿了号, 在等候区的塑料板凳上坐下。
“这次打算在北京待多久?”她侧脸问祁航。
“三四天吧, 把新的供货商谈下来再走。”
说起祁航的事业,不能不把时间往回倒几年。
当初被钟浅锡赶回了国,祁航倒是因祸得福,把大学顺利念完了。毕业拿到文凭,正赶上就业市场萎缩。好在这位小老乡脑子灵活,重拾洛杉矶的老路,决心把餐饮事业做大做强,在松城开了一家西餐厅。
起早贪黑干了两年,生意还算红火。
“咱毕竟是留过洋的人,手艺不一样,味道绝对地道。”祁航拍着胸口保证。
认识了这么多年,姚安已经对老乡吹牛皮的功夫有点免疫了。
她笑了一阵,顺口回道:“说得这么好,等我回松城,一定要去尝尝。”
明明只是一句客套话。
祁航却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追问:“什么时候回去呢?”
兴许是对方的态度太过热切,让姚安愣住。
她想了想,决定回得认真一些:“暂时还不清楚,得等手头的事情结束。今天才和总部开了个会,有个国外的广告项目要去谈合作,估计得出差一阵子。”
这番话说完,不知道为什么,空气有点尴尬。大约是姚安开始为接下来的工作烦心,而祁航被属于他的心事挂住。
其实祁航在刚得知姚安回国的时候,是想过要去表白的。
为了这件人生大事,他还专门对着镜子练了好几天。
“我中意你……”
有点浮夸JSG。
“我爱你……”
太严肃。
“咱俩在一起,我天天给你做饭吃。”
完蛋,更土。
最后祁航决定,准备是不可能准备的,还是临场发挥算了。
喷上半瓶香水、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他揣着忐忑的心情上了一辆绿皮慢车,从松城一路站到北京。
结果见到姚安,祁航才知道,有个东西叫做时机。
——那阵子姚安正为了实习转正的事情发愁,根本没有谈恋爱的心情。
公司前的长椅上。
二十出头的姚安耷拉着脸,用竹签子一下接着一下戳起塑料杯里的关东煮:“考核结果还没出,但是组里一共六个人,我猜我是倒数第二。”
萝卜被戳烂了,碎成一块一块,就像那些尚未说出口的表白。
祁航能怎么办呢。
一肚子心里话被咽了回去,最后拍了拍姚安的肩膀:“别太担心,你肯定能行。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就告诉我。”
“嗯。”姚安心不在焉地回道,顺带打了个喷嚏,“你今天怎么这么香。”
祁航眉毛耷拉下来:“家里蚊子多,抹了点花露水。”
少年和少女肩并肩坐着,愁眉苦脸了一个多小时,这篇就此掀过。
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
因为再后来,姚安的工作成功转正了。
可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陆陆续续有其他男生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祁航毕了业,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也逐渐开始学会掂量自己。他觉得那些男生哪个看着都比他好,比他有能力。
于是有些话一拖再拖,就真的没有机会再讲出来了。
所以还是做朋友吧,朋友最安全不过。
时间是会改变一个人的。那个圣盖博的热血笨蛋,是在什么时候学会等待了呢?
恐怕祁航自己也想不明白。
倒是餐馆的叫号声响起,把这段回忆彻底打断:“小桌33号,小桌33号,请进店用餐。”
姚安瞅了一眼手里的纸条,站了起来:“到我们了。”
……
卖小龙虾的店面不大,人又多,几乎是肩挨肩坐着。空气里满是辣椒和香辛料的味道,混在冷气里,格外呛鼻子。
姚安一进屋,就开始不间断地打起喷嚏。
祁航抽了张纸巾递过去,顺便捡起之前的话头:“你这是过敏,累的。要我说就应该少出点差,休息休息。”
“没办法。”姚安也有点感慨,“本来是想这个月休假的,人力都批了。但今天和总部开会才知道,之前参与投标的项目有了新进展。”
这件事说起来,纯纯的天上掉馅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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