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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请!”
    不等尉迟璥将话说完,伏阇雄长出了口大气,一扬手,言简意赅地吐出了一个字来。
    “父王,为慎重计,还是孩儿亲自去迎好了。”
    一听伏阇雄开了金口,尉迟璥的脸上飞快地掠过了一丝喜色,紧赶着出言建议道。
    “也好,去罢。”
    伏阇雄显然是看出了尉迟璥的用心,但却没多说些甚子,只是深深地看了尉迟璥一眼,摆了摆手,轻吭了一声,话语虽随意,可却带着一丝的颤音,显然伏阇雄的内心里依旧有着不少的犹豫与担心……
    第二百零四章安西之变(中)
    大唐使节一共两人,一正一副,皆站立于王宫门前的台阶下,正使肥头大耳,极之富态,一身绫罗便装,怎么看都不像是使节,倒像是富商之模样,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此人姓苏,单一个名达,正正经经便是个大唐商人,只是常驻在于阗城中,其人交游广泛,上至国主,下至平民百姓,甚少有不知道苏胖子长袖善舞之名者,当然了,那都是表面上的东西,实际上,苏达却是李显前些年派到西域来的暗手之一,经商赚钱只是一个使命,更重要的使命便是监察西域的动静,类似他这般的人物,在西域诸大城里皆有不少,全都归西域分舵统一调度,至于副使节么,也没个使节的模样,吊儿郎当地站在王宫门前,浑然不见半点官员常有的拘谨,倒是多了不少的游侠之气,这人赫然竟是罗通!
    罗通到这于阗城已有十日的光景了,早在李显发动青海攻略之前,罗通便已在内应的接应下悄然潜入了于阗城,找到了苏胖子,并将身上暗藏的圣旨交到了其手中,经苏胖子一番谋划之下,两人摇身一变,成了大唐正副使节,先是与王太子尉迟璥秘密搭上了关系,接着又借唐军攻势正急的良机,正儿八经地会见了伏阇雄,递交了国书,并转达了唐高宗对伏阇雄乃至于阗的承诺,要求只有一个,那便是要伏阇雄临阵举义,里应外合,彻底击溃吐蕃军在西域的势力,堵上吐蕃进入西域的通道——昆仑山垭口。
    紧张?一点都不,罗通向来胆子就大,哪怕这会儿身在敌营,罗通也依旧放松得很,只因他对李显的判断有着绝对的信心,毕竟这些年来,他可是亲眼目睹了李显诸般堪称神奇的种种举措,对李显的个人崇拜早已是深入骨髓之中,在他看来,但凡李显说没危险的,那就一准能得平安,眼下的局势之进展果然似李显早先预料的一般无二,罗通对于完成使命自是有着绝对的信心,故此,哪怕是面临着即将决定命运的此次觐见,罗通依旧老神在在得很,倒是看起来颇具城府的苏胖子此时却是心神不宁得紧,虽无甚太过失常的举动,可频频擦汗的动作却暴露了其内心的极度紧张感。
    “苏使节,罗副使,小王来迟一步,海涵,海涵。”
    就在苏达等得心焦不已之际,尉迟璥孤身一人疾步从王宫里行了出来,人还没下台阶,便已一迭声地道着歉意,颇见诚心。
    “殿下客气了,某等也是刚到不久,实不敢劳您亲自来迎,罪过,罪过。”苏达商人本色,说起这些套话来自是倍儿顺溜,倒也不失上朝使节应有的大度风范。
    “二位上使,请!”
    事关大局,尉迟璥可没有寒暄个不休的雅兴,淡淡地笑了笑,不再多废话,一侧身,比了个“请”的手势,便将苏、罗二人让进了宫门。
    “殿下,情形如何?王上可是有决断了么?”
    苏达此际满心忧虑,只是因着先前王宫门口守卫众多,实不好贸然发问,这一走进了王宫,趁着边上无人在,苏达顾不得客套,紧赶着便直奔主题而去了。
    “还没有,父王尚在犹豫之中,不知苏使节可还有甚筹码在手么?若能在此际拿出,事或能成。”尉迟璥确实有心要投效大唐,话便说得极为直截了当。
    “这……”
    苏达名为正使,实际上对全局却不甚了了,只是依照命令行事罢了,能拿得出手的条件早就已拿出来了,事到如今,又哪还有甚筹码可言的,况且这等军国大事也不是他苏达能胡乱发言的罢,这一听尉迟璥如此问法,苏达立马便语塞了,不自觉地便扭头去看罗通。
    “嘿,我家殿下只有一句话相告:我大唐素重恩义,为敌为友,惟君自择。”罗通毫不在意地耸了下肩头,阴冷地笑了笑,给出了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小王明白了,罗副使放心,小王定会尽力争取,断不致负了周王殿下之美意。”
    尉迟璥先前问出那句话的目的虽说是真心想要办成事,可也不凡坐地起价的用心在内,此际被罗通如此硬邦邦地顶了回来,不由地便沉默了好一阵子,而后这才面色一肃,语气诚恳地做出了保证。
    “希望如此,我家殿下还有一句交代,倘若贵国真心向我大唐,我大唐自当派万余精锐扼守纳赤台,以确保贵国不受吐蕃之侵扰。”罗通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而后给出了个最后的承诺。
    “若得如此,我国无忧也,父王定能有所决断矣,二位使节,请!”
    这一听大唐将调集如此重兵前来守关卡,尉迟璥心中最后一丝忧虑也就此烟消云散了,大喜过望之下,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喜色,激动地一摆手,再次做出了个“请”的手势,苏、罗二人见状,也没多谦让,默默无语地由尉迟璥陪着向书房行了去。
    “父王,大唐使节到了。”
    书房中,伏阇雄沉稳至极地端坐在几子后头,捧着本书,看得极为的专注,貌似入了神,压根儿就不曾去理会旁的动静,自然也就“没”看到大唐使节的到来,而苏、罗二人也不急,就这么自在地站在一旁,丝毫不以为意一般,僵持了片刻之后,尉迟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得不硬着头皮行上前去,低声地提醒了一句道。
    “哦?哎呀,失礼了,失礼了,小王一时走神,竟不知两位上使已至,罪过,罪过。”
    听得尉迟璥提点,伏阇雄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地站了起来,几个大步便走到了苏、罗二人身前,满脸歉然地拱手致歉道。
    “无妨,无妨,国主从容之淡定大有我中原晋人之风范,当真是泰山崩顶而色尤不变,苏某佩服,佩服啊。”苏达虽不曾当过官,可因着经商之故,却没少在官场里厮混,自是看得懂伏阇雄那故作淡定背后的意味,这便笑呵呵地回了一句,话语里隐隐点出了伏阇雄此举的用心所在,不外乎是在吊高价罢了。
    “呵呵,苏使节说笑了,小王不过是苦中作乐罢了,贵国先人有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么,小王也就是试着找找看,瞧那黄金都藏哪去了。”
    伏阇雄乃枭雄之辈,自不会因被苏达当场揭破了用心而有所窘迫,反倒是顺着苏达的话题,引申了开去,摆明了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意思,很显然,在伏阇雄看来,此际的局势应该是大唐急,而不是该他伏阇雄急,既如此,不好生敲敲竹竿,那可就是过了这个村,没那个店了的。
    “国主通晓经文,实是令人叹为观止,不过我国尚有句俗语,叫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却不知国主可曾听过?”罗通可不似苏达那么圆滑,这一听伏阇雄在那儿绕来绕去地要好出,心中立马便来了气,冷笑了一声,匪气十足地顶了一句道。
    罗通的话着实是不好听得紧,饶是伏阇雄这等脸厚如城墙之辈,也有些子吃不住劲了,可又不好发作,脸色立马便有些不好相看了起来,苏达见状,忙笑着打岔了一句道:“好叫国主得知,苏某刚得到最新之消息,阿史那将军已率部拿下了高昌城,正移兵楼兰,与李大将军合兵一处,楼兰亦是指日可下了。”
    “哦?竟有此事?”
    伏阇雄并不曾收到此军报,一听阿史那道真与李谨行已会师楼兰,登时便大吃了一惊,顾不得去跟罗通计较,惊疑不定地追问了一句道——唐军的战斗力如何伏阇雄可是心中有数的,原本他还以为今冬之前唐军不太可能做到两路大军会师,也就不急着表明自个儿的立场,可却万万没想到高昌这么座坚城居然连三天都没能守下来,眼下两路唐军一旦合兵的话,小小的楼兰怕是难以抵挡住唐军的兵锋了,一旦唐军北路稳固的话,立马便能腾出手来收拾他于阗国,此情此景之下,伏阇雄又如何能再保持镇定自若了的。
    “确实不假!”
    苏达没有解释消息的来源,而是极为肯定地点了下头,面带喜色地回答道。
    “父王,大唐皇帝已答应一旦我于阗能举义旗,将派一万精兵扼守纳赤台关隘,若得如此,我于阗当无忧矣!”眼瞅着自家老父心神微乱,本就决心投唐的尉迟璥自是不肯放过这等进言的良机,苏达话音刚落,他便已从旁站了出来,紧赶着添上了一把柴。
    “父王,不能再犹豫了,打罢,那些蕃狗煞不是东西,干翻了再说!”一见兄长表了态,尉迟敢自是不甘落后,上前一步,与其兄站成并排,面色激动地嚷嚷道。
    “唔……”
    伏阇雄的心原本就乱,再被尉迟璥所带来的消息一搅,自是乱上加乱,应承的话本已将将到了嘴边,可转念一想到失败的后果,便又将应承的话生生吞回了肚子里去了,脸色变幻个不停地沉吟着,半晌都没个言语……
    第二百零五章安西之变(下)
    深秋的夜来得早,这才刚刚戌时正牌,天已是完全黑了下来,是到了该掌灯的时分,满王宫里一派的灯火通明,无数的牛油大灯、儿臂粗的蜡烛纷纷点亮,生生将整座王宫点缀得亮丽堂皇,这本就是王家应有之气派,却也无甚稀奇可言,然则今时的王宫却比往常多了些喧嚣与噪杂,只因一场盛大的国宴正在王宫正殿里闹腾着,不但是殿中满满当当地坐满了各路权贵,便是殿前的小广场上也排满了酒席,庭前歌舞渺渺,席间盛装宫女往来穿梭,宾主尽欢颜。
    西域人向来能歌善舞,尤以龟兹人的乐队、于阗人的舞蹈以及楼兰姑娘的歌喉最为令人称道,倘若能聚集一堂,实是绝佳之享受,此际的大殿上,就有着这么场视觉盛宴正璀璨地演绎着——龟兹乐班子卖力地吹弹着,一阵阵悠扬的乐曲在殿中绕梁三匝,十数名盛装的楼兰歌女歌后婉转,数十于阗舞女如众星拱月一般地烘托着一名领舞的绝色美女,但见那领舞者腰肢柔似水,眼眸亮如星,长长的水袖飘舞间,有如天女下凡般动人心魄,人美舞更美,生生令满殿权贵全都看得如痴如醉,而最不堪的怕就要属高坐主宾席上的旺日赞了,一双眼直勾勾地死盯着那舞动的倩影,口角边极其猥琐地流着哈喇子,整一个色中饿鬼之形象。
    “好,好啊,哈哈哈,好,好,好!”
    歌舞确实是尽善尽美,却终归有结束的时候,就在一众人等尚沉浸在回味之中时,旺日赞已是哈哈大笑地连声叫起了好来,只是一双眼却始终不离那正袅袅退下的领舞美女之身影,真不知这厮到底是在赞美歌舞还是垂涎那舞女的绝色容颜。
    “将军觉得好便是好的,呵呵,那领舞的丫头小王一会便派人送到将军营中,还请将军莫要嫌弃。”伏阇雄乃老奸巨猾之辈,自是听得懂旺日赞叫好不迭的用心何在,这便笑呵呵地凑趣了一句道。
    “哈哈哈……,好,国主果然够意思,那本将军就不客气了,来,喝酒,喝酒!”
    一见伏阇雄如此识趣,旺日赞登时便兴奋得简直难以自持,哈哈大笑地端起面前几子上的酒樽,嚷嚷着要与伏阇雄好生畅饮上一回。
    “将军果然好酒量,小王远不及也。”
    旺日赞心情大好之下,拉着伏阇雄便狂饮了一气,一樽接着一樽地喝个没完,伏阇雄实是有些抵挡不住了,不得不停樽告了饶。
    “哈哈哈……,你们于阗人打仗不行,喝酒也不行,就歌歌舞舞的还凑合,罢了,不喝了,本将军公务在身,散了罢。”旺日赞本就不怎么瞧得起伏阇雄,酒一喝高之下,话更是没了遮拦,加之心中记挂着先前那领舞的美女,自是不想再多呆,哈哈大笑地伸了个懒腰,便打算就此走人了,他这一站起来,殿中正喝得开怀的一众吐蕃将领们自是不得不怏怏地全都起了身,一场酒宴似乎已将到此收了场。
    “将军且慢,小王还有一台大戏要奉献于将军,保管是将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奇观。”别有用心的伏阇雄自不肯让旺日赞便这么走了,这便笑呵呵地伸手虚虚一拦,满脸子神秘状地说了一句道。
    “哦?那倒好,本将军就看看也成。”
    这一见伏阇雄说得如此玄乎,旺日赞还真来了兴致,眼珠子转了转之后,嘿嘿一笑,坐回了原位。
    “啪啪。”
    伏阇雄也没多废话,只是轻轻地击了两下掌,旋即便见一青衣老者笑容满脸地行进了大殿,优雅地对着众人行了个团团揖,并不开口,只是微笑地双手一翻,原本空着的双掌上突兀地出现了两只鸟雀,手一松,两支鸟雀便已在殿中盘旋了起来,紧接着,那老者手掌不住地翻转着,一只接一只的鸟雀不断在其掌中闪现,顷刻间便有数十只鸟雀满殿飞旋鸣叫不已,而老者手兀自不停,依旧翻转着,接下来是一盆盆怒放的鲜花出现在其掌中,自有边上的侍者,将花盆摆放了一地。
    “神奇,太神奇了,这,这竟然都是真的,仙术,是仙术啊。”
    变戏法虽是小道,在中原之地颇为盛行,在西域也偶有一现,可对于来自苦寒之地的吐蕃诸将来说么,那可就是神奇到了极致的玩意儿了,旺日赞原本还在怀疑这是幻术,可亲手抓住了一只雀鸟,又亲手触摸了怒放的鲜花之后,登时便被震住了,口中呢喃不已地惊呼着,使劲地眨着眼,死活不敢相信眼前这神奇的一幕。
    老者没理会旺日赞的惊疑,轻轻地一击掌,便见数名宦官抬着个大柜子行进了大殿,将柜子搁在了老者身边,而后各自躬身退了出去,老者微笑着掀开了大柜子上的一块蒙布,露出了内里空无一物的空间,接着对伏阇雄与旺日赞各施了个礼,用汉语说了一通话。
    “国主,这位仙长说的是甚?”
    旺日赞如今虽也是万户长之高官,不过其出身却是一般贵族而已,只是靠着战功升上来的新贵,并不似一般吐蕃高层那般精通汉文,自也就听不懂青衣老者的话语,忙不迭地便问了伏阇雄一声。
    “老仙长说他能凭着这只神奇的箱子将人凭空变没了,还能又凭空再变回来,想请小王与将军一并作个见证,不知将军意下如何?”伏阇雄笑了笑,用吐蕃话解说了一番。
    “竟有此事,好,本将军就陪国主耍上一遭好了。”
    旺日赞已被青衣老者的神奇表演吊起了兴致,自是绝口不提要告辞的话语,兴致勃勃地站了起来,跑到箱子前,好奇无比地打量了一番,又伸手在箱子里摸索了一回,却浑然没发现任何的不妥之处,有心自个儿钻进箱子,却又担心出意外,这便眼珠子转了转道:“国主,还是您先来罢,本将军做个见证便好。”
    “好,小王来试试。”
    伏阇雄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口便应承了下来,一哈腰,抬脚便迈进了敞开着的柜中,旋即便见那青衣老者手一挥,幕布便已放下,而后口中念念有词地叨咕了好一阵子,又并指如剑地对着大柜子比划了几下,这才微笑着掀开了帘布,却见那大柜子里竟已是空空如也,伏阇雄竟真的消失不见了,满殿中人见状,全都惊呼了起来,一时间大殿里噪杂得有如菜市场一般,然则老者丝毫不管众人的惊讶,伸手在柜子里扫了扫,以示其中确实无人,而后方才笑眯眯地再次将帘布放下,又用汉语对着旺日赞说了几句。
    “老仙长说当今之世,唯有将军能将国主唤回,只消将军亲手拉开帘布,便可见国主现身其中。”
    就在旺日赞茫然不知所谓之际,一名懂汉语的吐蕃将领忙凑了过去,小声地解释了一番。
    “竟有此事?哈,好,那本将军便勉力一试好了。”
    旺日赞此际正在兴头上,自是没想过多,哈哈大笑着走到了大柜子前,大手一伸,便撩开了帘布,只一看,立马发现内里果然有人,但却不是伏阇雄,而是手持横刀的罗通!
    “有……”
    旺日赞乃身经百战的沙场勇将,反应自是快得惊人,只微一愣神,便已发觉不对,顾不得许多,脚下一用力,人已向后蹿了出去,口中还没忘了高呼示警,只可惜他快,罗通更快,没等旺日赞身形展开,便见罗通一步迈出了大柜子,身一旋,手中的横刀已顺势劈了出去,刀光如虹一般地闪了一下,旺日赞后蹿的动作瞬间便僵住了,喊到半截子的话也就此顿在了半截子上,喉头咕噜噜一阵乱响之后,身子微微一颤,一颗斗大的头颅已滚落在地,一大股污血从脖颈的断口处狂喷而出,如礼花绽放一般四下乱溅。
    “有刺客!”
    “他杀了将军,斩了他!”
    “杀!”
    ……
    一众吐蕃将领们全都是尸山血海里滚打出来的人物,尽管骤然遇袭之下,不免稍有惊慌,可很快便回过了神来,虽说因着赴宴的关系,手边并无武器,可这帮勇悍至极的将领们却并无丝毫的惧意,或是空手扑上,或是抄起几子冲出,个个不要命一般地向罗通杀了去,与此同时,外头参与夜宴的普通吐蕃军官也察觉到了不对,乱纷纷地起身便冲向大殿。
    “杀!”
    吐蕃人的反应倒是都迅捷无比,只可惜在缜密的阴谋面前,这等勇悍不过都是徒劳罢了,没等一众吐蕃人展开攻势,就听殿外一声大吼之后,无数全副武装的于阗士兵在伏阇雄的亲自指挥下,从大殿两侧冲了出来,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地将措不及防的吐蕃人一一砍翻在地。
    王宫里的战斗极其短暂,双方压根儿就不在一个起跑线上,倒霉的吐蕃人全部被斩当场,竟无一人能逃出生天,与此同时,尉迟敢所率领的突击队也对城东的吐蕃军营发动了突袭,趁着吐蕃军群龙无首的良机,生生将五千吐蕃精锐斩杀了个干净,自罗通发动起,全城的战斗拢共也不过仅仅费了半个时辰便已告了终了。
    亥时正牌,于阗城南的一栋大院里,一身血衣未干的罗通与笑面佛一般的苏达并肩站在天井里,几名黑衣人手持着一只只鸟笼行上了前来,由着罗通亲手将一枚枚小铜管绑在了鸟脚上,不数刻,一阵扑翼的声音响过,数只雄鹰冲天而起,冒着夜色向不同的方向展翼飞了去。
    “殿下,您回来可别怪某啊,是苏胖子做的主,与某无关啊。”
    望着雄鹰冲天而起的英姿,罗通双手合十,一派祈祷状,可口中念叨着的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胡说,是你答应在先的,关苏某甚事!”
    罗通的话语一出,苏达立马跟被踩了尾巴的花猫一般跳了起来,气恼无比地叉指着罗通,毫不客气地指责道。
    “胡说,是你答应的。”
    “你才胡说,是你,就是你!”
    ……
    一胖一瘦两位高层居然跟小孩子似地争执了起来,那等互不相让的样子登时便令一众黑衣手下们全都看傻了眼……
    第两百零六章突围,突围!(一)
    “啊秋,啊秋!”
    高原的夜极寒,尽管尚不到冬季,可气温却已是低令人发指,虽不致到呵气成冰的地步,然则每日晨时那一地的霜冻叫人看了便不免有头皮发麻之感,再加上高原反应的缘故,便是连李显这等功力深厚之辈都觉得有些难耐了,纵使躲在了厚实的帐篷里,可被一股从门帘处漏进来的凉风一吹,李显还是身不由己地连打了两个喷嚏。
    “殿下,您没事罢。”
    侍候在一旁的新任亲兵队长刘子明一听动静不对,不由地便有些慌了,一边忙不迭地问了一声,一边紧赶着便要去取毛毯给李显披上。
    “没事。”
    李显身边的亲卫队长凌重因伤留在了八宝川,而副队长在昨日的遭遇战中阵亡,李显便将刘子明调到了身边听用,为的便是其之忠厚,此际见刘子明紧张如此,李显欣慰地笑了起来,摇手拒绝了刘子明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