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晚说完这段话,稍微停顿了一下,观察了一遍屋内所有人的神色,才继续道:“更何况,若在火势蔓延之前,我们便将火扑灭了呢?你岂不是功亏一篑?究竟我高估了你,你实则空有勇气,没有头脑,还是你的借口太拙劣?”
红月咬紧下唇,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若说岳知节阴冷似毒蛇,那么此刻咄咄相逼的女子便像一团火,毫不留情地将她烧了个干净。她低下头,欲作最后的挣扎,道:“我初次做这种事,缺少考虑罢了。”
苍白无力的辩解!
雁晚上前一步,抬起了红月的下巴,冷声道:“其实你生得很美,功夫也好,应当很有本事,何必替蚀火教卖命。数月前澄意山庄护送兵器前往青州,一行十六人全被毒杀,与你们可有关系?”
十六个同门的死,是雁晚心底极深的痛。她做不到释然和忘怀,除非始作俑者死在她的剑下。
红月一个怔愣,茫然地摇了摇头,矢口否认:“你今晚已经见识过我的‘头脑’,就算教中真的那样做过,也不会让我知道。”
“你前半句话说得对。就算你知道此事,也只有机会做个打手而已,没有本事做掌舵的那个人。”雁晚松开了红月下颌,扫了一眼沉默许久的岳知节,道:“想做大事,起码要有岳知节那样聪明。”
岳知节不悦雁晚突然提到自己,他摆出惯例的笑容,表示自己的不满。
“你还有一晚上的时间编造借口,明日清晨我再来看你。若到时候还给不出合理的解释,可别怪我没有手下留情。”雁晚把捆在红月身上的绳子又紧了紧,再次确认无误后,便拉起许成玉走出了禁闭室,岳知节也随后走了出来。
雁晚嘱咐守在门口的两个弟子,让他们看好红月,不可松懈。两个弟子连连点头,毕竟,谁都不想挨庄主的骂。
许成玉被雁晚拉着走出很远,踌躇多次,才犹豫道:“你弟弟……谢泽兰儿子的病,你不用担心,我能治好。”
雁晚诧异地看了一眼女医者,笑道:“我担心什么?我可没承认她是我娘,她的儿子更不是我弟弟。”
医者点点头,忽地想起来了什么,便又问道:“你先前前往江南,见到了萧连溪,他是不是已经很老?”
这下子雁晚更加诧异,她把许成玉的面容打量了好几遍,缓缓道:“萧连溪已经快六十岁,但容姿焕发,显然不服老。他是你的故人?”
许成玉点点头,竭力按下心中的波澜,以平静无波的面色向雁晚解释:“我与他都是鹤州人,他曾是我的邻居,屡次嘲笑我丑陋不堪,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俩结下深仇大恨。但听你说他容姿焕发,明显不是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我好伤心。”
雁晚深深看了一眼许成玉,什么话都没说。
野猫叫了几声春后,岳知节又折返回禁闭室。他以“庄主之令”为借口,命守门的两个弟子退下,才缓缓推开了门。
月光随岳知节的脚步倾洒进室内,映照出他病态的俊美。红月眼中的星火渐渐明亮起来,她灿如朝阳地笑着,道:“你来救我了。”
岳知节关好门,坐在许成玉方才用过的椅子上,与红月四目相对,冷着脸道:“我是来审你的。”
审我!他是来审我的!红月灿烂的笑容一下子凝滞住,转而成为一种凄惨的笑,她因肋骨的疼痛而止不住地咳嗽,竭尽全力控诉道:“你骗我,你骗了我!”
“其实裴雁晚说得对,”岳知节前倾身子,好让低着头咳嗽的红月看清自己的面容,“你长得这样美,又有好身手,何必在我身上吊死?”
“你答应过我的!”红月疯狂挣扎着,想要挣脱绳索的束缚,但绳索反而愈来愈紧地禁锢住她,令她在挣扎中朝后仰去,随着椅子一起,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她明明目眦欲裂,却拼命压低了声音,道:“你答应过我,我把蛊给你,待你将蛊下给裴雁晚,便来鹤州带我走!你答应过我,你又骗了我!”
岳知节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泪流满面的姑娘,笑道:“所以你便日日来寻我,我不愿见你,你便想一把火烧了藏书阁,诱我上钩?”
红月喉咙中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呜咽,她想不明白,岳知节怎么会骗她!怎么可能会骗她!
“傻姑娘,来,不要哭了。”岳知节终于肯把红月扶起来,他动作轻柔地为红月斩断绳索,仿佛他本来就该是拯救红月的那个人,“我放你回去,你好好地养完母蛊,好不好?下次不要再做这样傻的事。”
岳知节的声音仿佛有蛊惑人心的力量,红月的心霎时便软了下来,充满生机活力的眼神又回到了她眼中。她搂住心上人,喃喃祈求道:“下次不要骗我了,我求求你。我会乖乖在鹤州等你来救我,你一定会来的,是不是?”
男人点点头,轻抚红月满是泪痕的面颊,柔声道:“这是最后一次对你撒谎了,我发誓。”
红月恋恋不舍地与岳知节作别,她自幼遇人不淑,误入蚀火教,而后便难以脱身。直到遇见岳知节,才于岁月的波涛里乘上一叶可浮水的轻舟。
他不会再骗我的,他很快就会来带我走。
红月最后回望了一眼高耸的藏书阁,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作者有话说:
【女鹅:???等我蛊毒解了就把岳知节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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