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平静,这个阿姨给人的感觉和宿鹭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
李诗情的声音弱了下去:“对不起啊,我可能是把您这个塑料袋看成了卫生巾的外包装。对不起啊。”
关节像是锈死了一般,难以支撑她起身离开。李诗情本能地想要远离这个大婶,然而对解除循环的迫切渴望战胜了她的恐惧,她试探着问:“您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啊,看起来很重的样子。”
“高压锅。”
“锅?这锅里装的是……”
“肉。”大婶言简意赅。
说完这句话,她偏过头,不再理睬李诗情。
“哦,哦,肉啊。”眼见无法挖出更多信息,李诗情只得回到宿鹭身边坐下。
“高压锅装肉。”趴在前座靠背上,她嘟哝:“谁家会拿高压锅装肉啊,这个大婶有点奇怪。”
“我家就拿高压锅装肉。”肖鹤云就事论事地纠正,“我上大学的时候,我妈经常炖一锅肉,就拿锅装着,带到宿舍给我们吃。”
“是有这种做法,但诗情,你有闻到肉味吗。”沉默许久的宿鹭开口。
“好像有味道,但说不上来。”李诗情抽抽鼻子,努力挖掘气味记忆,“也许是高压锅密封得太好了。”
宿鹭却忽然轻轻地啊了一声:“听过高压锅炸弹吗。”
“什么?”
“炸弹被放在高压锅里,由于高压锅的阻碍,火药爆炸后不会立刻炸开,锅内的气压会累积到一个相当高的程度,爆炸的威力远超普通的炸弹。”肖鹤云答道,面色不虞。
李诗情联想到网上各种高压锅炸厨房的帖子。
她不由打了个寒战,磕磕巴巴地说:“难道那个大婶……”
宿鹭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不管怎么说,先验完最后一个人。”
最后一个没有被验证过的乘客,焦向荣,男性,五十二岁,在工地干活。
他无疑是最难验的一个人,三人找不到任何理由让他打开行李箱,同时行李箱与蛇皮袋不同,直接上脚验证的方法显然不成立。
所以只有……
三个人脑电波同频,同时想到了一个最为强硬的办法。
肖鹤云扶扶眼镜:“后门一打开,你们俩就把行李箱搬下去,我来拦住他。”
闻言,李诗情瞅瞅焦向荣。后者一身体力活练出来的腱子肉,力气显然不算小,情急之下下狠手是必然的事,肖鹤云免不了挨揍。
李诗情:“……”
李诗情:“加油!”
此时车辆已经快要到站,窗外树木飞掠的速度渐缓,逐渐能看清健康步道上的细节。
李诗情和肖鹤云走到后门边,一左一右站定,宿鹭跟在他们身后,抓住了焦向荣身边的栏杆。
三人呈半包围之势,张开一个由人组成的网兜,就等着公交车停下,抢了行李箱便跑。
李诗情的衣角忽然被拉住了。
她茫然地回过头,目光扫过肖鹤云、扫过宿鹭,最终落在揪着她衣角的那只手上。
是焦向荣。
李诗情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焦向荣松开手,动作迅速地把行李箱反过来,拉开拉链,埋头翻找起来。
几人一头雾水,神经紧绷,全车人的目光都落在焦向荣身上。他稳稳地挪开箱体表层的物件,拿出一包东西来。
李诗情短暂地被箱子里陈旧的奖状吸引了注意力。
紧接着,她手里被塞进一张浅粉色外包装的卫生巾。
“呃……”这是始料未及的展开。
她愣愣地捏着那张卫生巾,像是捏住了一个中年人落魄却温暖的善心。
而后,在司机的催促声中,她被肖鹤云推下了车。
“跑!”对方沉声说。
李诗情明白他要做什么,自然不肯让同伴独自赴险,拉着车门上的把手回身。
同样被推下来的还有宿鹭,姐姐顺手拉了她一把,两人一起朝肖鹤云奔去……焦向荣的嫌疑排除了,嫌疑人名额锁定在最为可疑的大婶身上!
大婶从兜里掏出一把刀。
她的动作太快,离得最近的肖鹤云来不及反应,就被连捅三四刀,随即倒在地上。
刀尖戳入腹腔时并没有痛感,这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受了伤,只是感觉腹部的皮肤有些肿胀,力气莫名消融得一干二净。
但两名同伴正明晃晃暴露在危险之下,他顾不上自己的伤,拼命挣扎着,脚在地面乱蹬,却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
焦向荣扑过来扶他,肖鹤云乱挥的手触到他的衣角,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
“去帮帮她!”他恳求道,“帮帮她们!”
所有人都被急剧的惊吓钉在了原地,没有人反应过来。
高压锅非常沉,宿鹭将它拖开几丈远,外面套的两层塑料袋已经剐破了,锅底与地面相接,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
她没用对劲,平时又疏于锻炼,手臂一下卸了力。
大婶近乎疯狂,李诗情冲向前门求救,被她薅住头发扯了回来。
刀尖雪亮,肖鹤云的血迹没能掩住凶器半分寒芒,李诗情甚至看见刀身的刻度在午后阳光中发亮,刀刃有很明显的打磨痕迹。
她的刀,是钢尺磨成的。
对方如同穷途末路的凶兽,李诗情完全格挡不住,眼看刀尖就要捣进她的胸腔,一双手从大婶身后伸出,紧紧握住了刀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