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终究会来, 陈柏卓叹了口气,回身亲了亲臭儿子的脸蛋,做足准备去赴宴。
而所谓的宴席, 竟只是将他带到了莲花帮的秘密库房,陈柏卓心下一沉,和想要邀功的老六等人一同说道:“我可是欠过诸位钱财?”
“三爷快看,这都是你失踪的日子我们为你攒的。”
双方说完, 均陷入短暂的沉默中, 老四、老六、老八脸上的笑没了, 陈柏卓的疑惑变为了震惊, 双方再次同时开口。
“三爷是叫我吗?”
“三爷不认识我们了?”
面面相觑之下,老四反应最大, 腿一软, 老六、老反应慢半拍地没有拉住他, 让他一屁股坐在了箱笼上, 那里面是满满的雪花银, 在莲花帮最困难的时候, 他们都没想着动它,只因那是要等三爷回来给他的。
可谁能,谁能告诉他们,三爷为何不认识他们。
陈柏卓心中警惕减少,环顾了这一仓库的银子、珠宝,再看看对面三人那对自己饱含了信赖与冲击的眸子,心中竟是升起难过之际,却只能道:“很抱歉,兴许我从前是认得诸位的,不过,我失忆了。”
“失忆了?”老八低声呢喃。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孤身一人入为官之家当探子的说法,三爷对他们的冷淡只是因为他失忆了,不认得他们。
一向认为聪明绝伦的老八眼前一片恍惚,被老六撑着才没晕过去,可另一旁的老四已经坐在那默默擦眼泪了。
老六脑子转得飞快,三爷失忆了,甚至娶了当官的母亲,那他,那他是向着那些人,还是会回来?
他低声道:“三爷可还认我们这些兄弟?”
老四怒瞪,老八挣扎怒骂:“老六你在说甚,三爷就是三爷,如何会不认我们?!就算是失忆了,三爷终究是三爷,莲花帮所有东西都应该是三爷的!”
可老六不为所动,一双眼紧盯陈柏卓。
莲花帮的三爷失踪之事,陈柏卓有所耳闻,但他从未往自身身上想去,他自认自己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子,若他真的失忆前是莲花帮三爷,那他怎能抛弃往日兄弟,只顾自己享乐。
他沉默半晌说道:“自是认得。”
“那好!”老六发狠说道:“既然三爷认我们,莲花帮的众弟兄,三爷便见上一见吧,他们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他们都了解三爷,知道三爷见不得人受苦,尤其这些人还信赖他的情况下,他们就是逼,也要逼得三爷心软,留在莲花帮!
老六等人再没了向三爷讨功求赞的想法,他们甚至等不及给三爷看一遍他的产业,就匆匆呈半包围之势裹挟着陈柏卓向外走去。
陈柏卓有心想再确认一遍,又恐伤害他们的心,只得强自按捺下自己的问话,却是老八恢复了神智一眼看出三爷心中所想,心如刀割说了自己与三爷相识的过程。
紧接着,老六老四也纷纷说了三爷救下他们的过程,他们几人是按照被三爷发现救助的顺序而义结金兰的。
而三爷之所以叫三爷,是因为陈柏卓在家中排行第三,而他们几人在心中都拿陈柏卓当父亲,当今朝代,父亲也会被称作阿爷,所以他们便叫起了三爷,久而久之,大家都这么叫了。
老四其实年纪最小,他少时还被三爷背过抱过喂过饭,自然也被洗过澡,他囔囔道:“三爷腰上有一块胎记。”
陈柏卓下意识摸了摸,他身上确实有块胎记的,他心中已信了九分,他住的宅子应是从前居所,他每每遇见三人夜晚都会做梦回忆往昔。
他轻轻阖上眸子,而后倏地睁开,内里犹豫尽数消失不见,唯有坚定可见。
说完这些后,三人不再言语,天气寒冷到让大家以为是下了雪,不然为何这风都跟刀子一般,割得人浑身鲜血淋漓。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第一个秘密据点,老六挨个介绍道:“这是青州的兄弟,三爷尚且在莲花帮时,青州地龙翻身(地震)死伤无数,三爷暗中救下了他们,自此,他们变成了莲花帮在青州分帮的主事人。”
“这原是河南的兄弟,河南被蛮夷攻下后,他们逃难到南方,因是流民无处可去,三爷给了他们容身之处。”
“这位婶子是当年逃难到洛阳却被拒绝入城的难民,她有一儿一女,小儿子被饿死了,好在三爷发现了他们,救了娘俩一命。”
……
“他们如今都成了莲花帮的中流砥柱,在三爷不在的这些年里,暗中发展莲花帮,持续帮助难民和流民。”
所谓莲花帮,只是一群苦命的人聚集而成罢了。
为什么赌坊出事,老四老六甚至拿不出几万两要卖掉陈柏卓的房子,因为莲花帮要照顾的穷苦人太多了。
就连他们留给陈柏卓的东西,其实都是最近东拼西凑挪过来的。
从各地赶来的莲花帮众人将陈柏卓团团围住,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三爷,终于再见你了。”
“三爷依旧是那么气宇轩昂。”
“三爷可有成婚,我家中尚有一女,愿照顾三爷。”
陈柏卓是一个能言善辩之人,他真心与人交好,能在一盏茶之间和其称兄道弟,但今日,面对着一张张充满感激的脸,他喉头哽住,竟是说不出话来。
莲花帮匡扶天下的教义,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到确实是他能做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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