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们支支吾吾, 他们当然知道,但是钱财动人心啊。
嗤笑一声, 陈柏卓看他们的眼神, 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吓得这些流民心都颤了, 不住磕头道:“郎君, 饶了我们罢。”
“你们这帮忘恩负义的东西, 臭豚!我呸!”陈柏卓身后的人气骂,同样是流民,他们感恩抱朴真道观,恨不得一辈子为道观做牛做马,结果这些人竟然坏道长名声。
陈柏卓站起身,没阻止他们出气,只是等他们停手了说道:“把他们赶出抱朴真山脚下的房子,一直赶出京口地界,并将缘由告知周围百姓。”
流民们吓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他们本身就是流民,身上没有路引,能有一个地方供他们休息吃住,已是天大的幸事了,被赶走之后,他们哪里还有安稳可言。
“郎君、郎君不要啊!”
“郎君,我们错了,不要赶我们走,我们这就去抱朴真道观道歉!”
“郎君,饶了我们吧,我们也只是收人钱财,替人散播谣言,郎君,你应该去找雇我们的人报仇啊!”
陈柏卓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们,半晌才道:“你焉知我不会找他们报仇?但这里不收留会咬人的豚,把他们赶走!”
流民们一个个被推搡着往山下走,声嘶力竭的惨叫顿时响起,就好像赶走是要他们命一般。
有意为空忱子道长澄清,所以他们带着这些流民特意从人多的地方走过,他们嗷丧的声音太刺耳,吸引了周围百姓的视线。
但凡有百姓望过来,或是问上一句,他们就给解释:“乡亲们,这就是到处散播我们空忱子道长是天煞孤星,不被老天喜爱的人!”
“什么!”百姓们惊得手里的东西都拿不住了,一个个气愤不已,寻着地上的石子就往他们身上扔去,“你们杀千刀的,道长那么好的一个人,你竟敢编他瞎话。”
群起而攻之,石子铺天盖地地朝流民们打来,压着他们的人纷纷躲闪,生怕自己也被打到。
袁依婉牵着辛离离的手,跟着他们走了半晌便停下了脚步,捂住了辛离离的眼,问道:“这下放心了?”
辛离离眼里根本没有小孩子的害怕之意,甚至更多的是冷漠,睫毛轻轻扫过袁依婉掌心,她问道:“从母,你说为什么会有人,就是不懂知恩图报,反而恩将仇报呢?”
若是给一个迷茫的小孩讲解,袁依婉可能会哄一哄,可是离离聪颖,她便道:“因为他们穷啊。”
饿着肚子的人,哪里会有礼义廉耻之心,饭都吃不饱呢。
袁依婉挡住辛离离,牵起她的手,“近日客栈的客人来袁氏豆腐吃饭的愈发多了,从母倒是觉得可以增添些菜色,离离怎么看?”
知道袁依婉在转移话题,辛离离点头道:“好呀,那我们回去研究一下菜单!”
她嘴里甜着,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凝重的,桓之凡的出现,给她上了个警钟,剧情开始缓缓转动,留给他们积累的时间不多了!
要再努力一些啊!至少在回到洛阳之前,有自保和反抗之力啊!
正如辛离离所想的,他们这边已经破除谣言,赶走了谣言散播者,那边桓之凡沉浸于自己计策生效,空忱子被百姓抵制的快意中,在剧情的推动下,心情颇好的他,主动救了差点跌下田埂的少女,和未来会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的初恋相遇了。
少女有着小鹿一般清澈空尘的眸子,她泪珠挂在眼睑处要掉不掉,面对桓之凡的相救,第一时间却是扭头看沾染了泥土的竹简,心疼不已地拿手帕擦着脏污。
桓之凡打量着少女,明明是孩子气一团的人,他却从她擦竹简的动作中看出了她与众不同的才智,便问道:“如今纸张面世,竹简笨重,为何不抄在纸上看?”
少女似有难言之隐一般摇头,擦干净竹简后方才向他道谢,解释道家中境况不好,竹简都被陆续卖掉了,她手里的还是千方百计藏起来的,至于纸张,她一个未出阁的女郎又哪里买的起呢。
京口县的纸张已经便宜到让桓之凡震惊的地步,可竟然有人买不起?
大洛朝并不禁止女子读书识字,只不过这些通常只有世家之女才能看得起、学得起,普通的百姓,哪里有资本读书。
她能有书看,已是沾了伯父的光了,可惜家里和伯父家的离离阿妹闹得不愉快,说到底还是父亲他们太欺负人了,不然她也敢去寻离离阿妹一起读书,她尚且还记得自己幼时伯父抱着她在膝头,教她读书的场景。
越是读书明智,她就越知道父亲他们错得多离谱,但身为子女,她又能怎么办呢?贝齿轻轻咬住唇便显得楚楚可怜,只能日后相见替父赔罪了。
别说纸张了,她手里这竹简能不能保住还两说了,纸张面世之后,竹简也不如之前那么值钱了,父亲和母亲整日为了此事吵架,她也是实在受不了才跑出来的,向桓之凡施礼之后,她便想归家去了。
桓之凡手一伸,一声:“且慢。”已经出了口。
和在洛阳见过的傲慢世家女不同,如同开在田间里富有生机的野花那么的夺人眼球,他心软道:“女郎且慢,吾,咳,我这里尚且有些不用的纸张,便当有缘赠予女郎。”
辛十一娘迟疑,虽很喜爱纸张,但怎能接受陌生郎君好意?
似是看出她的疑虑,桓之凡罕见的主动解释道:“女郎不必介怀,就全当我怜惜人才便是,盼望女郎能莫要放弃读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