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烧得红红地躺在床上的时候,在黑暗中被叫醒起来喝药。
见她靠在床头乖巧地不说话,但明显不像是在反省的样子,松田阵平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真方便。”他把喝完的水杯接过去放在床头:“内外的炎症消炎药可以同时治好。”
他虽然日常在警局里毒舌惯了,却很少把这种嘴欠的语气带回家里,结果这次枪击案这么大的事情,藤原梦晴还想着瞒下去,他觉得可能是之前在她面前对待降谷零的态度“足够温和”才给了她他很好应付的错觉。
藤原梦晴不想去思考他刚刚说了什么,只迷迷糊糊地靠过去蹭了蹭他的手臂,发出小声的气音。
“抱我嘛……”
这声音虚弱得像刚出生的小羊羔,松田阵平被她一噎,接下来的话也不知该怎么说出口,只能轻轻地把她揽过来让她靠在他的肩头。
她继续窝在他的怀抱中蹭着,湿漉漉的眼眸中浸润着盈盈的水光:“不管怎么样,阵平能来陪我真是太好了。”
“啧……”身体真的太弱了,松田阵平觉得自己日益强大的心理素质就是被她这过于频繁的病情折磨出来的。
藤原梦晴闭上眼睛靠着他休息,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好几声她也不去看,撒着娇想让松田阵平拿过来给她读上面的内容。
他总是面上不耐烦,动作却很诚实。
然而刚一看到发件人,松田阵平就皱紧了眉头。
“……”
“诸伏景光说他想来探望你。”
“哦。”
“让他来吗?”
“随你。”
没说来也没说让他不来。上次的发展实在太奇怪,从房间里出来之后,藤原梦晴对待诸伏景光的态度就蓦然转变了。
倒也并不是变得讨厌他,藤原梦晴有明确喜恶的东西很少,大部分时候都是“没关系”,而且她说没关系的时候从来不是掩饰,而是真的不在意。
松田阵平思索了一会儿,决定还是让他来比较好,至少今天他本人还在场,万一藤原梦晴过几天心血来潮直接同意了对方的请求,他不在的时候会发生什么都说不准。
更何况等等还要来一个做病号饭的混蛋。
如果诸伏景光不在的话,他觉得自己会忍不住又往那家伙脸上来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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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阵平所不知道的是,从“离我远一点”到“随你”之间,诸伏景光究竟做了些什么。
以前总觉得能够默默祝福着天野老师身体健康就已经足够了。等他真的有了对方的联系方式的时候,诸伏景光才发现所谓的克制都只是自我说服罢了。
他无法抑止地会想要去关心她的生活,担忧她的情绪。
他也曾怀疑过自己是否只是把想象出来的形象强加到了他尊敬的作家身上,但事实是他在心中其实从未给天野夏寻这个形象下过任何定义。
诸伏景光极其迅速地就接受了这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女孩就是他一直敬仰的人。
她不必成为任何人,是她自己就够了。
“要和我一起待一会儿吗?”他温柔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
松田阵平到隔间去接警视厅打过来的电话,即使请了假,任务也丝毫不会减少。
喜欢的人不在身边,有其他人的陪伴总归也是好的,。
藤原梦晴随意地点点头说:“去外面吧。”
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她靠在阳台的长椅上,神色倦怠,仿佛她曾经所钟爱的阳光也无法引起她的丝毫兴趣。
静默的氛围萦绕于两人,诸伏景光想了想问道:“我能为你读诗吗?”
他总是会回想起落日倾泻下的金流还有那捧粉色的玫瑰,诸伏景光并不熟悉诗句,却知道这些事物对于她的意义。
“嗯。”她果然同意了。
藤原梦晴每天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用来看书和写作,今天身体不舒服,能有人代劳好过把自己弄得头晕脑涨。
而且她总觉得诸伏景光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只是成年人的世界太复杂,让他一直踌躇着表达方式而已。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要为她读谁的诗句。
“那片金色中有如许的孤独,众多的夜晚,那月亮不是先人亚当。”
诸伏景光的声音有一种纵深般的厚度,藤原梦晴听到他念的诗句,心中忽然一动。
她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了。
让一个之前对诗句几乎毫无接触的人,这么快就能与他相遇,也算是一种奇妙的缘分。
“守夜的人们已用古老的悲哀将她填满。看她,她是明镜。”
她自一开始就清楚诸伏景光并不是全然温和的人,他总是将那些并不柔软的锋芒包裹在言语之下,如今,她的确不意外他会选择博尔赫斯。
[月亮……]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或许的确有所不同?
“停下吧。”藤原梦晴轻轻地打断他:“没有必要。”
“博尔赫斯的诗句很适合你,但是不用再继续了。”
“我不明白。”
她闭上了眼睛,身体的不适让她不想过多地思考,一切都只随心而动,想到了什么就说什么。
“我不清楚为什么你会给我这样的感觉。”
“长庚星会缓解浓重的黑暗,从刀光剑影的地方归来的人们也能够从眼泪中脱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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