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椋羽好似没有叙旧的心思,反而是沉声说:“帮我把衣裳穿上。”
说罢兜头掷来一件玄色的圆领袍,力道之大带得奚容晃了一下。
将遮挡住视线的衣裳扒拉下来,她才注意到他上身只缠了纱布,腰身劲瘦起伏线条有力,胸膛肌垒分明,纱布上沁出些微血迹来。
奚容只看了一眼就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视线。
大公子现在看起来真是个货真价实的习武之人了,和当年给他上药时见到的,瘦骨嶙峋的模样已相去甚远。
再想想奚竹的情况,不禁感叹落磬寺的大师真是厉害,奚家到底是欠了宫秋庭一个恩德。
她本以为过来能见到老夫人,说几句话看能不能推脱掉此事,毕竟宫秋庭回来知道这一遭恐怕不好,却没寻好托词。
其实也想问为何还让她过来伺候,但话至唇边又咽了下去。
千头万绪尚理不清,只好先尽了本分了,找到好机会在和宫椋羽说开。
奚容发呆的时间太长了,那道存在感十足的视线又扫了过来,她忙上前问:“公子,里衣在何处?”
凝玉忙去找了出来,想了想,递给了奚容,自己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她做惯了这事,也没什么犹豫,拿着衣裳就往宫椋羽身上套,顾念他有伤不好抬手,还轻托起他的手臂,可谓无微不至。
指尖那点滴落在手臂上的温度竟十分清晰,宫椋羽抿直了唇线,眉头压得更低,视线落在了钩月枪上。
奚容看着有些微微紧绷起肌肉的手臂,瞪大了眼睛,心里惊疑不定。
这是讨厌被挨到,所以想打她吗?
大公子从见到她就没有过一个笑脸,这回让她过来,定是存着报复的心思!
奚容低下头更加毕恭毕敬,等穿到外袍的时候连他手也不敢碰了,却未见宫椋羽眉间褶皱更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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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推脱
等扣到脖颈下的扣子时, 才发现宝石扣子不仅圆滑小粒,搭扣也很小,不仔细些就会滑出来。
然而宫椋羽的腰身挺得跟他那杆枪一样直, 奚容仰头踮脚十分艰难。
她吞了吞口水,看到明显被折腾得不大开心的宫椋羽, 小声求道:“大公子,可以弯一下腰吗?”
本以为会被无视,没想到他真乖乖听话弯下了腰来。
奚容松了口气, 努力忽略他变得更近的脸,只想赶紧将手头的活忙完。
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地听从了奚容的话,宫椋羽面色一沉,倏地又挺直了腰杆。
“诶!”奚容正专心着,那扣子突然又升高了, 她脚本来就累了, 直接被带得撞到了宫椋羽的身上。
药膏、血味和檀香的味道充盈鼻端, 光怪陆离地讲述着主人复杂的遭遇。
奚容还在因这气味愣神时,双臂很快被一双大手握住,收紧。
察觉到臂上的力道, 她慌忙轻挣了一下,没挣动,抬首就见那撞入他眼中, 里边宛如夜间山潭,是深不见底的黑。
奚容不敢再动,眼神闪烁地赔礼:“奴婢愚钝,大公子恕罪。”
宫椋羽咬紧了后牙, 那梨香自她进屋起就隐隐约约, 到他怀里及至清晰。
抓着她的手一时僵木住了, 他低头,只看得到奚容乌云似的发顶,一枚铃兰发梳卧在乌发间,别无赘饰。
故人乍见,情愫似江潮绝堤,在无声处震耳欲聋。
两年了,那些记忆没有淡去,反而在无数次的午夜梦回中越发清晰。
宫椋羽曾决意,即使做不到厌恶,也该彻底把她忘了的。
在幽州时,再吊诡的药他都能咽下去,再重的伤不足以改色,三伏炎夏千里奔袭,万丈雪崖独自攀顶,钩月枪从鸡鸣练到月升……
师父、舅父、寺里的方丈都说,他是从未有过的意志坚韧之人,天赋卓绝之辈。
但其实不是,宫椋羽只是对苦难迟钝罢了,人生的前十几年,早让他对这些都麻木了。
可偏是忘记奚容,这一件简单的小事,反复的违抗到让他自我厌恶,只有让日复一日地用奔忙来填补,只怕一静下来,闭眼满目是她。
知道她在宫家,让她到身边来,是下意识的事,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宫椋羽握紧了拳头,经年积累变得沉暗的目光,似实质压在她纤弱的肩头。
“别磨蹭,过来。”
低沉微哑的声音让奚容抬头。
就见他大马金刀地走到床边坐下,那猩红袍子的领口尚耷拉着,竟让冷厉的人有了几分鲜衣怒马的飒沓。
奚容很快明白了,避着迎面,而是侧挪着小心到他身边,这样看去,他的侧脸更加冷峻分明,凌厉得能刻进人的心里去似的。
一直都知道,两位公子最大的不同在眼睛。
宫椋羽似大老爷,眉骨高峙深邃,风骨锐利,而宫秋庭承了大夫人的昳丽,工笔丹青似的眉目,江南烟雨清雅以极,谁也不会将他们认错。
心里想着,奚容弯腰小心地将剩下的扣子都扣了,手指小心地避开他的喉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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