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诓住嫪毐兄
    邯郸数年的生死沉浮练就了嬴政隐忍的性格,可这些年来母亲对他不闻不问,甚至帮着群臣延后他亲政的日子,这些都忍了;
    她竟和一个假太监生了两个孩子,这也就算了;
    这假太监竟还自称是他的假父,这……这也先忍了,现在这假太监居然要他堂堂大秦帝国之王给他下跪行礼!
    端端满腔怒火,明明前一刻还冷静地想带嬴政离开,这一刻她再也忍不了了,当即就想拔剑斩了眼前这副唯美的漫画皮囊,可是当她握住剑柄时,才发现这剑有点不好拔。
    嬴政瞥见端端的动作,赶紧伸手按住她的剑,转而对嫪毐点头哈腰:“拜见长信侯,长信侯果然如传闻那般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初次见面,小人赵高为长信侯之风度所威慑,竟忘了行礼,该死该死!”
    “呵,你这奴才还挺会说话,本侯今天高兴,免你一死!赶紧滚去解手吧。”嫪毐扬手一挥,踉踉跄跄地走向赵姬,嬴政这才赶紧推着端端往外走。
    “生锈了吗?竟在关键时刻卡住!老子今天一定宰了那破太监!什么玩意儿,见到秦王自己不行礼,还有脸说别人不给他行礼?他算哪根葱!”端端怒不可遏,一边被嬴政推着走,一边还在努力拔剑,偏偏此剑像插错锁的钥匙,怎么也拔不动,她拔得越发烦躁:“怎么你拔的时候那么顺利,我却拔不出来啊?”
    “寡人的剑柄有一处小小的机关,必须按住这里才能拔出来。”说着,嬴政借着远处的灯火示范给她看,但拔出来一小截就又插回去了,一手按住剑柄严肃地对她说:“方才是谁叫寡人要稳住的?”
    “哼!我就是气不过!”端端重重地哼出一口气,扫了一眼殿外站着的数十名侍卫,才赶紧冷静下来:“对不起,我刚才没有想那么多,差点就让你身陷危险。”
    嬴政看着自己高大魁梧的外形却又撅嘴又跺脚,忍不住想笑,但想起她在殿内说过的话,即刻严肃起来:“母后和长信侯有两个孩子?”
    “啊?你不知道这件事吗?”端端惊得捂住嘴,大手接触到嘴边的胡渣子让她再次意识到自己此刻是在男人的躯体中,而这样捂嘴的举动实在太娘了,便尴尬地放下手。
    “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嬴政咬牙隐忍着怒气,之前他只是怀疑,现在却非常肯定了,母后果然有了别的孩子,她的心里已经没有空间容下那个曾经和她在邯郸相依为命的孩子了。
    “呃这……”端端一时语塞,她也是从史料上得知的。
    “如果你不告诉寡人,寡人还可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只能……”
    “只能撕破脸对着干?”端端盯着殿门口晃出来的一个高大人影,转向嬴政,只见他沉下脸:“看来今晚避不开他了。”
    嫪毐手中还提溜着酒瓶子,脚下像踩在粪堆里似的,一深一浅的,下台阶时一脚踩空,直接滚了下来。
    “滚得漂亮!”端端猛地击掌,低声叫道,原本盯着他走下来,紧张得心都提到脖颈儿了,这会看他摔下来,顿时乐开了花,嬴政也乐了,但他乐的是她幸灾乐祸的模样,让他有种同仇敌忾的快感。
    然而,这位历史上鼎鼎有名的长信侯很快就爬起来了,他已经顾不得去找回刚才一起滚下来的酒瓶子,气呼呼地朝他们这边奔来。
    “你先去搬救兵,我拖住他。”端端下意识地挡在他前面,身边这个人可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皇帝,如果他有什么闪失,也许整个中国历史都会被改写。
    嬴政有些意外,此刻的她虽然拥有他高大的身躯,却无法改变她只是一个小女子的内在,而她却毫无畏惧地站在危险的前端,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会这么做呢?
    端端见他没动,又扭头催促道:“走啊!我腿长跑得快,而且我还有剑,你快去叫人!”
    “你……小心点,寡人马上回来!”嬴政咬咬牙,又看了一眼朝他们快步走来的嫪毐,才狠下心转身跑开。
    殿前偌大的广场就剩自己一人,不远处还有一个持剑的假太监朝她走来,端端内心的恐惧猛地又窜上脑门,想喊回嬴政,却见他瘦小的身影已经钻进黑夜中。
    惨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扛多久。
    嬴政平时会怎么站呢?双脚外八,挺直腰身?
    端端低头看自己的鞋,鞋尖刻意往外撇,右手按在剑柄上,昂首挺胸面对来人。
    对方的手也放在自己的剑柄上,而且已经握紧了随时准备拔剑攻击,她也有剑,可惜不知道怎么使,尽管此刻拥有嬴政高大的躯体,也肯定打不过眼前这个醉汉,怎么才能让他没有机会拔剑,这是个技术活!
    她深吸了口气,攒足了勇气才抬起眼对上嫪毐的视线,缓缓说道:“寡人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想当太上皇!”
    嫪毐怔了一下,没想到嬴政会这么直接,随即往四下扫了一眼,这周围都是他这几年培植的亲信,若现在杀了秦王,他们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端端见他把剑拔出叁分之一,暗自倒抽了口气,赶紧补一句:“寡人可以成全你,但是……”
    “但是什么?”闻言,嫪毐歪着身子,把剑插回去,往前一步逼近她。
    见他收起剑,端端趁机挨过去,长胳膊揽住嫪毐的肩膀,后者醉容一惊,没有表现出反感,她赶紧套近乎:“嫪毐兄,寡人真的要感谢你。”
    “为何?”
    “母后与寡人在邯郸那几年尝尽了人间疾苦,回来后见自己夫君做了大王却有了别的女人,还生了儿子,在这种伤心欲绝的时刻,多亏了你的出现!”端端盯着嫪毐双眼,充满感激的语气差点连自己都信服了,而她的听众显然也信了,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承接她灌下的迷汤。
    请叫我忽悠大王!继续这么忽悠下去,嬴政马上就带救兵要来了!
    端端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继续夸道:“一个玉树林风的你,一个让天底下所有女子都会一见钟情的你,都是你,母后才找到了继续活下去的希望,才找到了人生的第二春!换了寡人是女子,也会对你一见倾心,二见倾身,叁见失心……”
    话说到这里,嫪毐已经飘飘然了,但他微启的醉眼瞄到了嬴政高壮的身躯,猛然清醒过来,堂堂一个秦国之王竟像女子般对他说出如此肉麻恶心的话,真是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述的体验,当下他就觉得胃被人捏住了翻来覆去,下午吃的下酒菜全都呕了出来。
    端端当即恶心地皱着脸退开,省得被他酸腐的呕吐物溅到,只听“唰”的一声,嫪毐的剑就拔出来了。
    糟了,说太过了!
    “本侯不要听这些,本侯只想知道你如何成全我!”剑锋在端端面前晃动着,剑的另一头那名醉汉眼里分明充满杀气。
    端端即刻抬起双手作投降状:“大哥,你别激动!你也知道秦国不是寡人一个说了算,甚至可以说寡人说的都不算!宗室说的才算,华阳太后、母后说的才算,还有丞相、御史大夫,他们哪个都比寡人有发言权!九年前登基的那天起,寡人心里就一直憋着一句话……”说到这里,她故作神秘地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才缓缓对上嫪毐狐疑的眼神:“这个秦王谁爱当,尽管去当好了,反正别让寡人来!”
    “当真?”嫪毐还是半信半疑,握着剑柄的手一直没有松。
    “嫪毐兄,你行行好,赶紧帮寡人卸掉身上的担子吧!寡人有一个办法,可让宗室应承你来坐这个位子,华阳太后那边也会默许,至于那帮大臣,哪一个有嫪毐兄这般魄力?吕不韦?唔……”端端假装警惕地扫了四周一眼,缩着脖子压低声音说道:“你别看他也拥有叁千门客,但是他老了,脑子不灵光了,秦国的将来还得靠年轻力壮、风流倜傥的勇士!”
    说着这话的同时,她还刻意用此刻宽大的手掌拍了拍嫪毐的肩头,意有所指地看着他。
    “你有何办法?”嫪毐被夸得有些飘,低头把剑收回剑鞘里。
    “这个办法说起来其实还是有点儿冒险的,不过……”端端刻意放慢语速吊着他的胃口,每说几个字就偷偷扫视广场,又往上扫半圈矮墙。
    太安静了,静得像死了人一样,那些侍卫站得跟雕塑似的,眼珠都不转一下,好像接下来他们的主人把嬴政这个身体斩成几段都会被无视。
    嬴政还没搬来救兵,她的脑汁已经快绞干了。
    “不过什么?”嫪毐有些不耐烦了,作势又要拔剑。
    端端赶紧说道:“不过富贵险中求嘛,嫪毐兄可千万别因为一点点危险就放弃秦王的位置。其实,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你可能还没考虑到!”
    “是何问题?”
    “你看,母后和你生了两个聪明可爱的孩子,这秦王的位置却只有一个,到底该让哪个孩子来坐呢?手心手背都是肉……”话说到一半,端端就听到拔剑出鞘的声音。
    下一秒,冷厉的剑锋就指到她鼻子跟前,嫪毐已经失去耐心了:“说重点!”
    “嫪毐兄别急,听寡人慢慢道来。”端端害怕地往后退了退,刚才扫向矮墙的时候,她好像看到一排整齐的黑点,但很快就不见了,这给了她很大的希望,再忽悠他两毛钱应该就能全身而退了。
    “哼!”嫪毐眯着眼打了个嗝,握剑的胳膊也跟着晃。
    “咱们干大事当然要考虑周全,寡人把位置让出去了,之后的每一步你可想好了?比如让哪个孩子来坐这个位置,登基大典在哪儿举行?咸阳还是雍城?另一个孩子没有当王怎么办?是不是该给他封个侯……”
    正当端端绞尽脑汁想着封个什么侯时,“嗖”一声从远处飞来一只箭,精准地射在嫪毐的鞋头上。
    哇!秦国人真是太酷了!这么暗、这么远,居然能射这么准!
    惊叹的时刻,端端也感受到了危机,此时的嫪毐已醉意全无,一面扫向箭来的方向,一面握着剑逼向她。
    那雪亮的剑锋离她只有一尺,哪怕眼前醉酒的假太监只是往前踉跄一步,也能让这秦始皇的脑袋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