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昭昭一路跑出来，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她一口气跑到了操场的长椅处，手机一个劲的在响，那是因为邱母不断地在给她打着电话。
    即使不用她说邱昭昭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她从何晏清的眼神中看到了运筹帷幄，淡然的就像是想捏死一只蚂蚁。
    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邱昭昭觉得自己的肺部极度缺氧，如同马上要爆炸一般，浑身的每根血管都在叫嚣着不甘，她好想尖叫出声，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除了不断地重复着为什么，其他的事她无能为力。
    为什么她会到现在这般田地，为什么会被所有人嫌恶，邱昭昭想找个人埋怨，可所有的事都是她自己做出来的，她能怪谁？
    ……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随即狠狠地砸了下身旁的椅面，眼中释放出无尽的怒气。
    都怪他，这一切全都怪他！
    该死的季琰！
    如果不是他的主意，她就不会违反爸妈的告诫，再次来招惹江澄，之前她已经坚持了那么久，要不是季琰的出现她可能和江澄再也不会有关联，何晏清也不会把邱家逼上绝路，现在的局面绝对不会是这样！
    这全都是因为那日在餐厅遇见了季琰，原来遇见他并不是她的幸运，而是她的厄运！
    邱昭昭颤抖着手挂断妈妈的电话，她拨出了季琰的电话号码，脸上的神情恐怖至极，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等待了几秒之后，电话那边终于接听了电话，还不等季琰说些什么，邱昭昭就疯狂的对他怒吼。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要被你害死了啊啊啊！”
    伴随着一阵尖叫，邱昭昭大口的喘息着，满腔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发泄口，疯狂的朝季琰输出。
    电话那边的人一头雾水，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才轻声问道：“昭昭，你先别急，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好帮你想办法解决……”
    “你给我闭嘴！你竟然还有脸给我出主意，我现在已经在学校身败名裂，邱家也要完蛋了，你让我丢失了一切，全都怪你！”
    季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邱昭昭怼了回去，听着邱昭昭像疯婆子般的话语，他暗自握紧拳头，眼神开始变暗，但还是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是里面明显少了不少耐心。
    “昭昭，把话说清楚，我现在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样不明不白的，我就算是想给你帮助都不行，没关系，我知道你的话不是真心的，遇事先冷静再说话。”
    可就算是他这么劝说，也无法让处在崩溃边缘的邱昭昭重新找回理智，她现在只想发泄自己的怨气。
    “我就是真心的，你竟然还敢在这说帮我，你怎么不去死呢？要不是遇见了你我才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你家真是活该破产！”
    邱昭昭恨不得顺着电话线爬过去撕了他，这个阴险的小人，都教了她什么损招，全都给她帮倒忙，路数和江澄如出一辙。
    在邱昭昭无休止的辱骂下，季琰彻底黑了脸，他没了耐心，这么多年虽然日子过得很窘迫，但凭着超高的情商他就没听过这种羞辱，也从没遇见像邱昭昭这样蛮横不讲理的人。
    所以季琰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语调也变成了嘲讽：“呵，你真的很有意思。”
    邱昭昭没想到他会态度突然转变，骂人的话顿时卡在了嗓子眼，她眉头紧皱：“你什么意思！”
    季琰又是一声冷笑，然后漠然地说：“明明是自己蠢没有做成功，现在却来怪我，我提建议的时候你不是也嗷嗷叫好了吗，再说我也没用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去做吧，毁了邱家的难道不是你自己？”
    这番话把邱昭昭说得哑口无言，她没想到一向温柔的季琰会生这么大的气，刚才她的那些话都是冲动之语，实际上她很害怕自己身边没有人帮助。
    尤其是看到江澄的周围那么多人，她就更心慌了，当下就有些后悔自己那些不过脑子的行为。
    但季琰并没有给她悔过道歉的机会，而是直接挂断了电话，让邱昭昭又是一懵，强烈的无助感瞬间让她惊慌失措。
    她现在肠子都快悔青了，就连最后一个帮手都离她远去，那岂不是真的完了，她到底该怎么办，打过去道歉吗？
    就在邱昭昭纠结怎么挽回季琰的时候，电话那头的人也并不平静。
    季琰昨天上的夜班，这个点刚做了点饭准备吃，邱昭昭一个电话瞬间给他弄得胃口全无。
    就在他平复自己情绪的同时，客厅里突然出现了个干瘦的老人，他咳嗽着走到了季琰的身边，坐在了出租屋里窄小的沙发上。
    那是季琰的父亲，从外表看去一点都不像是才四五十岁的人，说句八十都有人相信。
    曾经季家因为决策失误最终走向落败，在宣布破产的那一日，季父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这些年都是凭着口东山再起的气撑到现在。
    他刚才在屋里把两人吵架的原因差不多听明白了，季父倒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语重心长地教导季琰。
    “小琰啊，强者都是忍出来的，切勿因为一时气盛而毁了自己的目标，只要能重新振兴季家，什么委屈都是可以忍耐的，这次可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了，好好考虑下你到底该怎么做。”
    季琰低下了头，他沉默良久后才再次出声：“我懂了，父亲。”
    他打开手机，从通话记录里找到了备注名为‘邱’的电话，按下屏幕回拨了过去。
    邱昭昭的心思很好猜，刚才她没有直接打电话过来追着骂他，就说明她已经脑子清醒开始后悔了。
    听到那边接通，季琰果然听见了邱昭昭火急火燎地道歉，他这会又变回了温柔的语调：“没关系的昭昭，这件事我也有错，是我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说着这话后，邱昭昭立刻和他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刚才的事，包括邱家可能要遇到的问题，季琰的目光扫过不远处桌子上的东西，脑子里突然多出了个主意。
    照现在的情况看，再不出手就完了，邱家已经不是可以利用的存在，他们马上就要被彻底压垮，既然这样，他还不如用些别的法子。
    比如，吞了它。
    季琰忽地笑了声，他安慰了邱昭昭一阵，帮着她顺了下气，再之后才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其实现在并不是完全没有挽救的余地，我觉得比起江澄那边，你家公司那边的问题其实更严重一些，昭昭，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让我进去邱氏帮你吧，相信我的实力，我一定会助邱家一臂之力……”
    随着季琰柔和的声线，季父的表情越来越满意，他走过去拍了拍季琰的肩膀，目光落在了他面前的电脑桌上。
    在那上面摆放着许多照片还有生活资料，主角都是同一个人。
    ——邱昭昭。
    公开课结束以后，外面已经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稀稀拉拉的落在窗户上，水滴不断地顺着玻璃往下流淌着。
    江澄的目光被窗外的雨景吸引，她一向都不喜欢下雨天，总觉得又阴又潮得十分难受。
    人生已经够压抑了，不需要天气再给她添一把火。
    但是在今天，江澄的心底出奇的没有抵抗的心情，而是觉得很轻松，她也不懂自己轻松的心情来源于哪里，不知是从那清脆舒缓的雨声中，还是蒙蒙细雨的景色里。
    当然，也有可能是欣慰那些被雨水冲刷掉的脏污。
    身后传来何慕江的呼唤，江澄收回目光，拿起了桌子上的东西，她的视线略过邱昭昭的位置，内心却毫无波澜。
    仿佛那不是和她有过恩怨的人，而是位叫不出名的阿猫阿狗似的，连一点多余的眼神都不想给。
    邱昭昭消失了一整节课，连自己的东西都不要了，多媒体教室的大门直接会落锁，恐怕东西被人扔掉也说不定。
    但是那又怎样呢，她的事与江澄无关，在今天的状况下，邱昭昭几乎不可能再正常上学，除非是想被全校的人孤立。
    所以那件桌洞里的校服她自然要不要也无所谓。
    那句邱昭昭对着她说出的话，江澄已经无言地返还到了她身上。
    ——你退学吧。
    从一开始，邱昭昭就不是属于东高的人，她早就应该回到自己的原点了。
    回教室的路上，同学们都围在江澄的身边安慰着她，人之多让何慕江都挤不进去，被远远的挡到了人群外。
    他只能无奈的跟在老爸身边，弱弱的吐槽：“没想到我这个当儿的竟然不是最先安慰老妈的人，他们把我的活全抢着干了我还干啥。”
    何晏清眼含笑意，虽然好大儿在吐槽，但能听出他的语调都是上扬的，江澄能够被那么多人喜欢，何慕江开心还来不及呢。
    “老弟！小澄呢，小澄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项简的大嗓门远远传来，在之后就是她重重地拍了一下何慕江的后背，那手劲差点没让他跪倒。
    他指了指前面被人拥簇在中心的江澄，对着项简耸耸肩表示无奈。
    看到大家都在安慰江澄，还时不时有说有笑的，项简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才补上了句。
    “咋回事啊大家，把我这个做姐妹的活都干了，等会我干啥去。”
    噗，何慕江听了差点笑出声，这话他好像才刚说完吧？
    在最前面，江澄告别其他班的同学，进了一班，紧接着又是一轮同班同学的慰问，她只得挨个回答自己已经没事了。
    江澄一边回答一边收拾着书包，想赶紧逃离学校，毕竟今天她并不是完全无辜，所以被那么多人安慰多少有点羞愧。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江澄现在特别想自个待会。
    背上书包，她对着还在收拾东西的何慕江说了句楼下见，就告别同学先行离开，直到都快到了楼下，江澄才想起一件事。
    下这么大的雨，她好像没带伞吧？
    望着外面连成线的细雨，江澄眼神闪过很多情绪，忽然间多出了个想法。
    她今天，真的好想淋雨回家。
    循规蹈矩的生活了太久，她也想肆意一次。
    第56章 释然
    这个想法一出, 便再也止不住了。
    身边的同学一个个撑起各色各样伞进入雨中，远远看去像是一群彩色的小蘑菇，江澄走到楼梯的边缘处, 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潮气与冷意。
    一场秋雨一场凉, 真正的秋天，马上就要来到。
    举起一只手伸向没有楼顶遮盖的区域，冰凉的雨滴不断地落入江澄的掌心，连身心都清爽了不少。
    如果能够淋一场雨, 那真的会很开心吧。
    收回手, 江澄抬起脚准备走进雨中, 却忽然被人从背后拉住胳膊，她转头一看，是沈穆。
    他皱着眉，满眼地不赞同, 江澄越过他的身后, 那里没有何慕江。
    大约是从江澄的动作猜到了她的问题, 沈穆直接回答了她心中的疑问：“他走到半路忘记了拿伞，又重新回班里了。”
    伞，何慕江哪来的伞？
    江澄仔细地回忆了下, 才想起他给她买的那把粉色的太阳伞, 运动会结束后一直放在他那里。
    她没再说话，而是重新把目光放回雨中，等会何慕江下来的时候，她就不一定能成功淋雨了, 否则他一定会追着在后面给她打伞。
    看出江澄想走, 沈穆又一次拦住了她, 这行为无关多管闲事, 是因为他知道她的体格有多差，万一感冒受凉，她是肯定会发场高烧的。
    沈穆不想阻拦她离开，但同样不想让她进去淋雨，他把手中蓝色的伞递给她。
    “打我的伞走，身体要紧。”
    江澄看了那把伞许久，还是没有接过，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沈穆解释自己现在的心情，虽然知道他是为了她好，但依旧不想改变淋雨走的想法。
    在之前度过的小半辈子中，江澄做的每一件事都会计算后果，思考这件事会带给她什么，就比如淋雨，她会想生病的后果和短暂的快乐价值是否相等，最后一定会理智地选择打伞。
    生病就代表要请假，同样代表落下课程，这是她最不喜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