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你是不是觉得亲戚之间不好说的太清楚,没关系,咱们亲兄弟明算账。”
陈曼曼失笑,大度道:“不是的,这些都是小事儿,大嫂可能不知道,最近副食品厂有关于我的两封举报信都是说给人化妆挣副业,有投机倒把的嫌疑,这几天我心慌的不行,刚写完情况说明交给我们科长,本来和方坤合作就挺显眼的,要是和亲戚合伙开店被人知道了会更严重吧?”
“举报信?”楚玉嫱眼神担忧:“查出来是谁写的了吗?”
骆老太太抬了抬眼皮:“还没有。”
陈曼曼笑笑,直指更深一层的东西:“我副业挣钱是小打小闹光明正大,可是大哥大嫂都是有公职的人,你娘家人应该也一样,咱们搅和的太深,人多眼杂,我害怕会因小失大。”
楚玉嫱心口一滞:“你说的很有道理。”
“所以这事儿还是等一等吧,现在一动不如一静。”
陈曼曼深深望着楚玉嫱的眼睛,她开始还能镇定的对视,渐渐莫名觉得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仿佛藏了不可直视的深渊般令人恐惧,她竟然觉得陈曼曼此刻气势凛然,有种难以言说的高贵,楚玉嫱挪开视线喘了口气,暗暗懊悔。
但陈曼曼若无其事,招手让多多过来玩,没有丝毫拒绝的歉意,对楚玉嫱爱答不理。
楚玉嫱肚子似乎不舒服起来,站起来在院子里走动。
傍晚太阳还没落,楚玉嫱就带上多多回家了。
陈曼曼回厢房去了北间书房,将书桌上写了‘举报信’‘电影’‘新照相馆’那张纸撕了个粉碎,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以为君子之交的长嫂一招让她想起当年讨厌的那些人。
高高在上,傲慢、自以为是,为一件事小事可以用九曲十八弯的心眼算计人。
按照向明丽所说,她们偶遇童云岚之后,向明丽被陈红兰阻止没有写举报信,只是在陈曼曼回娘家时出言嘲讽妯娌要害她,后来因为她对朱银萍说的那番话惹恼了向明丽才有了第二封举报信,向明丽奇怪陈曼曼被举报还过得很滋润的反应就是证据,那第一封信会是童云岚写的吗?
不,童云岚当街挑唆陈红兰和向明丽,以她的性格不会再做亲手写举报信的事,她的言行成了最好的替罪羊,连陈红兰和向明丽也是给人背黑锅的。
如果陈曼曼胆小怕事应该会被第一封举报信吓的坐立难安,那么抛出橄榄枝,介绍她名利双收的好事——去电影剧组当化妆师,之后给亲戚化新娘妆给三倍红包,她岂不是要对橄榄枝感恩戴德?最后请她去另一家照相馆卖命也就顺理成章了。
试问,收了人家的好处,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楚玉嫱知道直接让陈曼曼给亲弟弟打工不大合适,所以选择迂回路线,那封举报信只说陈曼曼有不正当收入来源,却只字不提她的副业,是怕打击太过,她从此不敢给人化妆吧?
之所以选在骆致成离开安原的时机,是因为楚玉嫱清楚骆致成的性格是最大的阻碍,骆致成非常讨厌亲人之间有牵扯不清的利益,他不会同意陈曼曼给楚玉行打工,陈曼曼本人或许因为人情推脱不开在骆致成不在的时候答应,等骆致成回来,木已成舟,反对又有什么用?
或许在楚玉嫱眼里,作为长嫂,整个家都是她可以调配的资源、拨弄的棋子,大家都要有随时为大房牺牲的觉悟。
陈曼曼不会再小看这位大嫂。
绕了这么一大圈,陈曼曼重温当年夺嫡时期各位皇子妃之间明争暗斗的感觉,她心情不太美妙,自然而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件事要告诉骆致成吗?
*
安原下了第一场雪,陈曼曼得知电影正式开拍,取景地就在附近的纺织厂之后特意去了一趟,和导演打了个照面,也见到了需要她化新娘妆的演员,她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位演员的长相,预备回去之后演练一番该给她画怎么样的新娘妆才能最大程度体现她长相优点弥补缺憾。
回来路上雪越下越大,陈曼曼只得步行推着自行车前进,先下雨后下雪的路不好走,年久失修的路段一脚踩到雪下污泥也不是没有可能,自行车反而成了累赘。
陈曼曼打算歇一歇,忽然感觉到自行车后一轻,她回头一看对上一双桃花眼。
“是你?”
楚玉行一手帮她把自行车提出雪厚的路段:“巧吧,你刚下班?”
“对。”
楚玉行和骆致成是同一年生人,骆致成月份大,第一次见面楚玉嫱让楚玉行喊她嫂子,陈曼曼反而不好称呼他,她灵机一动:“谢谢楚同志,我马上就到家了。”
楚玉行点点头。
“我恍惚记得骆家老院在附近,要不我帮你把车子推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于陈曼曼来说这就是未来的对头,她和楚玉嫱从那天之后就没说过话,与她弟弟实在不必有什么接触。
楚玉行看她态度坚决,松开她自行车后车座站到一旁。
陈曼曼准备道声再见就走,这时胡同口公共电话亭的大爷接了通电话对小孙子说:“骆奶奶家的致成打电话来了,你去让他们家人接电话!”
“徐大爷,我来接!”
“哟,是曼曼啊,正好!”
从脚下到胡同口的路段非常轻松,陈曼曼三两步过去扎好自行车,楚玉行站在雪中看到她拿到听筒刹那的笑意,他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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