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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辛把车子往墙上一靠,手忙脚乱拿出手机要给余正平打电话时,打人的忽然回了头,他们对视上的那刻,没停好的车子摔在地上,车铃发出叮的一声响。
    第一次见沈愿时,唐辛就想过他扮成女孩子也绝不会有违和感。可没想到她真的能看到他长头发的样子。
    挂了孟翠婉的电话后,被打的人已经捂着肚子跑了,巷子恢复寂静,渐沉的天色里,沈愿冲一直盯着自己却不说话的唐辛暴躁开口:“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
    唐辛望着眼前满是不耐烦的人暗自想,也许这才是他的真实一角,用柔软糖衣包装出来的表面,就像那天晚上塞到手心的巧克力糖,吃到最后里头竟然藏了一颗苦杏仁。
    今天有点降温,少年却只穿了一件白色卫衣和牛仔裤,配上长发,在幽暗的巷子里清冷独绝。
    “今天降温怎么穿这么少?”唐辛扶起脚踏车,解下脖子上的红围巾,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前,踮脚把围巾围到他脖颈,余光瞥到被风吹红的耳垂嗔道:“你真是连我班里四岁的小孩子都不如。”
    “你干什么?”带着少女体温的围巾落在冰冷的脖子上,险些要烫伤自己,沈愿忙不迭往后退了两步,破碎的眼里满是茫然,“你不必这样,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没什么想说的啊。我觉得你很好看啊,不管是现在还是之前。”
    沈愿垂在身侧的手微蜷着,手指动了动,垂眸没有说话。
    “再说现在女装还少吗?我宣布你是女装NO.1。”
    围着红围巾的沈愿依旧没说话,直到唐辛上前扯了扯他衣服,说:“我们回家吧,奶奶在等我们吃饭了。”
    回家。
    我们。
    沈愿因为这句话心里裂了道缝,有风吹进布满霉菌的内里。
    “要不你载我?”唐辛骑上车看着面前一八五的沈愿试探问了句。
    “不。”沈愿果断拒绝长腿一跨稳稳当当坐在后座。
    唐辛在心里为自己脆弱的脚踏车喊了句“加油”。
    车子摇摇晃晃行进在小巷,零星路灯的昏黄光影落在两人身上,幽深巷子里氤氲着青苔的青气,围墙里住着的老人在唱昆曲,咿咿呀呀传了出来。
    唐辛正说着今天幼儿园发生的趣事调节气氛,腰间忽然环上一双手,她车头一晃险些摔倒,正晃神间小小的力道磕上后背,唐辛听到身后的人脆弱的声音,
    “刚才,对不起。”
    唐辛捏紧车把手,心被捏了一下。
    车子平稳驶出小巷,路边报春的小桃枝摇曳在春风里,夜色渐浓,小商贩们早已收摊回家,卖麦芽糖的老人敲着手里的小锤子,漫不经心寻找潜在的顾客。
    唐辛刹车一紧,跳下车跑向在夜色中的老人,竹编簸箕里放着一整块奶白麦芽糖,要多少就用小锤子敲下,唐安每次看到都要缠着要买,吃坏了好几颗牙。
    沈愿看着买完糖的唐辛从路边跑回来,把糖塞到他手里说:“吃糖开心一点。快吃完,不能被唐安安知道了。”
    周围的陈旧街景又开始移动,沈愿放了块糖到嘴里,麦芽糖的甜味从舌尖一路蔓延。
    如果有人在一年前告诉他,你二十岁的生日,没有蛋糕,没有香槟塔,更没有堆成山的生日礼物,只有一块甜到发齁的麦芽糖,他肯定觉得这人有病。
    可如今他望着手里的麦芽糖忽然释怀了,
    麦芽糖也挺好吃的。
    最后一段上坡唐辛实在骑不动,两人下来走。
    欢腾的河水声从上游流下,在夜色里发出哗啦声响,归巢的鸟落在树上,收了翅膀看地上一高一低两道影子静静走着。
    “没什么想问我的吗?”沈愿看了眼长发的模样的影子问。
    “没有。你有不说的权利。”唐辛推着自行车回答,“陈愿,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想说就不说,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谢谢。”
    唐辛听着少年傲娇道谢笑出声,“以后叫你陈三岁吧,别扭死了。”
    “闭嘴。”
    两人一路走回家,沈愿原本想先回家换身衣服,可未料到刚到唐辛家院子,一直没等到人的孟翠婉走了出来,三人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沈愿在老人困惑的眼神下无处可逃,他低下头长发遮住了他的脸,没几秒,一只枯瘦的手伸过来撩开了他的头发,沈愿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还以为是哪家小孩长得这么俊,原来是我家阿愿啊。”
    沈愿不可置信抬眼,面前老太太脸上除了慈祥没有其他,如同春河桥下奔腾的河水,温和包容了一切。
    他胸口被狠狠撞了一下,有风从豁口呼呼涌了进来。
    “我..我先回去换一下衣服..”沈愿慌不择路转身进了自家院子,剩下两个人相视笑了起来。
    逃回二楼的沈愿蹲在地上良久没有起身。
    黑暗中他好像看到有辆火车朝他冲来,刺耳的鸣笛,尖锐的刹车声,列车里的旅客发出绝望的尖叫,一片混乱中列车冲入漆黑的隧道,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一片大亮,蜷缩在列车里的旅客缓缓睁开紧闭的眼,蹲到窗边小心翼翼探出头,宽阔的海面波光粼粼,海鸥鸣叫着掠过水面,此起彼伏的海浪拍打在礁石碰撞出朵朵水花。
    列车里的沈愿被眼前的一切模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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