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怀着狐疑去到客厅,片刻后白着脸走进厨房。“这、这……小兵他……怎么……”
朱秀之前在警察面前晕倒过,在公安局审讯室也崩溃大哭过。可那些都有伪装的成分。
她从始至终都在维护袁小兵。
到这一刻,她是真的面如死灰了。
许辞没工夫安慰她。
他走到窗边,侧身贴着墙体站立,再往外看去。
过了一会儿,他道:“窗户估计是袁小兵这两天才改装的,从里面无法打开。他早就打算把你烧死在这里,最后伪装成意外。”
“我们该怎么办?”
“外面有好几个人。等会儿,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来这里拍窗户,呼喊袁小兵,并做出要砸窗的样子,把外面守着的人都吸引到这一侧。等我喊跑的时候,你跟着我跑。现在,先帮我找个插线板过来。”
嘱咐完朱秀,许辞把他拿出来的几罐可乐摇了好一会儿,放进了微波炉。不仅如此,他还从背包里拿了一罐摩丝,两个打火机,并将它们通通塞进了微波炉。
朱秀很快从客厅找来了插线板,许辞将它插上电,拖到离窗户很近的地方,再把微波炉插上电,定时了三分钟。
“现在开始喊人。”
许辞抱着微波炉贴墙躲在窗边没露脸,冷静地嘱咐朱秀。
朱秀深吸一口气,按着许辞所说的,跑到窗边大声呼救。“小兵?!小兵你去哪儿了?门为什么关了?”
看到门外有一个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人提着一桶疑似汽油的东西过来,朱秀后背的冷汗全都下来了。
她很惊恐地回头看向许辞。
许辞的面容被墙角的阴影遮蔽,眼里的神色叫人看不分明。
低头瞥了一眼手里微波炉的状况,他对朱秀道:“继续。”
吞一口唾沫,朱秀更加猛烈地拍打着窗户。配合着她的嘶吼声,足足有三个人被吸引了过来。袁小兵赫然在其中。
除了袁小兵,另外两个人面沉如水地看向朱秀,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其中一个甚至朝朱秀比了个中指、再提起了一罐汽油,堂而皇之地将它淋在了窗边。
哪怕他戴着口罩,朱秀都能感觉到他在狞笑。
“好了。朱秀,让开。”
透过玻璃,注意到微波炉里的东西已经冒了烟,许辞提着它一跃而起,“哐啷”一声用手肘猝不及防击碎了窗户玻璃。
下一瞬,内部已经起火的微波炉就被许辞一把轮起来朝外砸了去!
“不好!”
“往后撤!”
外面三人扔了手里的汽油,迅速后撤。
“跑。”许辞短而有力地说出这么一个字,迅速转身带着朱秀朝客厅方向跑去。
客厅有一侧窗户正好与厨房窗户处于完全相反的方向。
许辞快速冲向那扇窗户,屈膝起跳,弯腰直接用后背撞碎整扇玻璃,连同金属外框也直接从窗框上脱落。
“砰——!”
厨房方向传来巨响。那是微波炉爆炸了。它有没有引起淋在厨房窗户外的汽油燃烧,朱秀已顾不上回头看,只得拼了命跟上许辞。
在商场上班经常四处跑动的工作性质在此刻发挥了作用,朱秀很快就远离了那间房子,不过离前方的许辞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路上,观察了一下两人逃亡的方向,朱秀忍不住问:“我们为什么不去车那边?”
“如果我是袁小兵,如果我有同伙,并且我还清楚知道你们车停的位置。为了避免你们逃脱房屋,我一定会在车上动手脚。
“何况现在看见我们跑了,他们一定会派人过去埋伏。”
许辞道,“看到前面那座桥了么?往那里跑。那是去往镇里的路。也是派出所民警来这里必经的路。”
这一路险归险,但基本还在许辞的掌控内。在朱秀看来,他连逃跑都跑得淡定自若,说话的语调都没有什么起伏。
顺利抵达长桥后,让许辞没有想到的一件事却发生了——
摩托的声音由远及近,当他意识到什么的时候,一辆摩托几乎横飞上桥,那骑手一把勒住朱秀的上身将她制服,紧接着居然拿出了一把自制土枪出来。
开摩托的正是袁小兵。停下摩托,他一手自朱秀身后绕至前方掐住她的脖子,一手用枪抵住她的脑袋。
看向许辞,他道:“你们两个,从桥上下来,跟我回村里!”
许辞驻足,回头看向他:“我早已报警。警察随时会到。现在你的罪名已经越来越重。我劝你早点收手,或许还能不至于死刑。”
袁小兵怒道:“他妈的你少废话!我知道有人要来,所以,现在立刻马上,跟我离开这里!否则我不在乎鱼死网破!”
深深恋慕的男友神态疯狂,成了想杀自己的刽子手,朱秀吓得浑身发抖,与此同时心脏疼得不可遏制。
她泪流满面地看向面前的许辞。“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我忘记了,我们共用的是一个苹果账号……”
许辞和朱秀逃跑的方向不在那伙人的预计中。他们本不该这么快追上来。然而,曾有一次袁小兵怀疑朱秀出轨,于是两人共用一个账号,利用iphone的查找手机功能,就能随时知道对方的下落。
这是袁小兵迅速了锁定朱秀逃亡方位的原因。
第20章
袁小兵已至穷途末路。这里随时会有人经过目睹他做的一切,警察也在路上,他逃不了,那就干脆抓着朱秀一起死。有着暴力倾向的他确实可能鱼死网破。
于是许辞上前一步:“好。我答应你。”
朱秀绝望地闭上眼。
下一刻却意外地听许辞说:“你的同伙不愿意暴露在其他人面前,所以只有你一个人追了过来。
“你现在只有一把枪,只能制服一个人。我如果跟着你往村里回,路上可能随时对你下手。所以,不如我和朱秀交换。你拿枪指着我的脑袋带我往村里走,让朱秀跟在后面。这样好一些,你觉得呢?”
袁小兵赤红着眼盯了许辞好一会儿,此刻却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考虑。让许辞跟在身后,他确实不放心。于是他被说服了。
把手里的枪扬了一下,袁小兵对许辞道:“你走过来,到我身边我再放开她!别耍花招,不然我会立刻开枪!”
“我就是个干律师的,在法庭上耍耍嘴皮子而已,能在这里耍什么花招?”
许辞一边说,一边朝袁小兵靠近。
及至袁小兵面前,他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袁小兵牵制着朱秀调整角度,待感觉差不多合适了,这才松开朱秀,左胳膊顺势揽过许辞的脖颈,将他死死钳制住。
举起右手的枪,朝许辞的太阳穴对准,袁小兵试图带着他转身,准备下桥往村里的方向。
此刻他不由感叹自己运气还不错。这阵子桥上居然没有任何人经过。最近的摄像头离这里也有距离,不足以拍清楚他的脸。
接下来只要找那几个人帮自己处理掉许辞和朱秀就行了!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在袁小兵抬起右手将枪口对准许辞的瞬间,许辞居然猝不及防猛地弯下了腰。
身体不由跟着许辞的动作前倾的同时,许辞右手手肘发力,闪电般袭向袁小兵的右臂。
袁小兵下意识扣动扳机,可右臂提前被撞歪,枪口砰然射出一发子弹,打的是却是长桥一侧的栏杆。
许辞的动作毫不停留,颈部向后一仰,重重砸向身后袁小兵的脑门,再趁他意识恍惚的瞬间,双手顺势合力抓住他的左臂,又是一个弯腰,狠狠给他来了一记过肩摔。
袁小兵后脑着地,发出很大一声闷响,一时间双目涣散,人都被砸蒙了。
许辞没放过他,迅速俯身而下提起他的衣领,握拳狠砸了几下他的太阳穴,这才看向朱秀。“跑!”
长桥之上,烈日高悬。
风吹起许辞额前的碎发,他微微张口喘着气,胸口轻轻浮动,锁骨上那片的阴影随之上下起伏。他的眼神则冷静、锐利,又有几分肃杀之意。
看着这样的他,朱秀恍神了半秒,这才赶紧把手机拿出来扔了、转身就跑。
将枪捡起来握在自己手里,许辞将枪口对准袁小兵的额头。
冷冷注视着他的眼睛,许辞道:“留你在这里,你多半会被那帮人灭口。识趣一点,不如跟我去自首。”
“我呸!”穷途末路的袁小兵怒骂,“自首你妈!去公安局就不是死?我要死也要拖上你给我垫背!”
瞥一眼袁小兵的手指,上面那枚戒指已经不见,许辞拉着他的衣领凑近几分,再扬枪指向他的脑袋,用沙哑低沉的声音问:“你手上那有着四个花瓣的戒指,谁给你的?把你知道的跟他有关的消息全部告诉我。不然我马上崩了你!”
左手食指贴紧扳机,枪口已抵住袁小兵的脑门,许辞的眼神毫不留情,好似真的会动手。
可是袁小兵显然已经丧失了理智。
他不管不顾就要挣扎起来,就像是什么都不在乎。
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许辞并没有真的开枪。
脑子一转,反应过来什么,袁小兵无比恶劣地开口:“光鲜亮丽、前途无量的大律师,不敢杀人、不愿意吃牢饭对吧?哈哈哈,那我可光脚不怕穿鞋的。我是敢杀你的!”
恰此时,一辆三轮车上了桥。
骑车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农。
显然是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老农立刻停下车愣在原地,数秒后反应过来,这才赶紧掉头跑。
老农虽然走了。
但袁小兵知道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脸。
这一刻他已彻底无路可走。
作为困兽,最后一丝逃脱制裁的希望也消失,他把满腔的恨意都施加在了面前这个破坏一切的“律师”身上。
几乎用尽了毕生之力,躺在地上的袁小兵身体用力往上一弹,双手抱住了许辞的脖子,不为别的,只为和他同归于尽。
紧紧抱住许辞往桥边一滚。后背轰然撞向栏杆的刹那,许辞及时伸出双腿攀住栏杆,再打算借力而起重新制住袁小兵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年久失修的桥面栏杆本就摇摇欲坠,这会儿再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力。许辞与袁小兵,两个人与一把枪,就那么齐齐跃出栏杆,朝下面奔腾的河水摔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许辞闭了气。
身体不可控地坠至河面之下,许辞在河水的包裹下睁开眼睛,透过并不清澈的、含着脏污的河水,看到的却是将近八年前在缅甸的一幕。
砰!砰!砰!
刚才的枪响唤醒了他特意掩埋在意识深处的记忆。
子弹夺取了所有队友的性命。
最后漆黑的枪口终究对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