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纯黑的衬衫,解掉了领带,领口的扣子没有扣紧,自然敞开,靠在椅背上,轻轻晃着椅子。
“我问了一圈,她们都说不是她们放的。你呢?覃琳说,海大是你的母校。”
孔峙一开始就跟她说过,未经允许,不可以趁他不在的时候进他办公室。
而现在,这封邀请函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出现在了他的写字台上,则意味着有人打破了他的规矩。
整个总裁办包括颜乔一共八个人。
覃琳是老爷子的秘书,也是权限最大的编外人员。
她是孔峙的贴身助理,负责一些杂务。
其余六人一人分管一个分部的事务。
每个人都可能进入他的办公室,每个人都不能进入他的办公室。
可怕的是目前她嫌疑最大。
开局一场剧本杀,杀得颜乔措手不及。
她讷讷呆滞了一秒,反应过来后镇定自若地开口:“昨天跟先生出门,门是我关的,不管是谁擅自送进来的都是我的疏忽,任凭先生处置。”
孔峙听了眉梢一扬:“过来。”
颜乔抬眸看了他一眼,听话地走了过去。
孔峙抬手将面前的笔记本屏幕拨向她,一本正经地说:“这是办公室的监控录像,我已经看过了,想知道是谁陷害你可以点开播放。”
颜乔没动。
孔峙面无表情地说:“在你承认错误之前,我没想过计较你的过失,因为这是她的问题。现在怎么办?不如这样,我允许你重新选择。如果罚你你不服气,你就点开,我马上让她走,她的下场不会好过,也绝无报复你的可能,对于她来说是罪有应得,对于你来说是永绝后患。如果你原谅她,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只扣发你半年的奖金,这事就算了了。”
颜乔抬眼看向他,端详了片刻,顿时心知肚明,怄气地抱怨:“先生下回试探我能直接一点吗?横是一板斧,竖是一把刀,不讲道理。”
孔峙眼底笑意盈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是在指望你的上司跟你论理?”
颜乔口不应心地奉承:“不敢,先生就是道理。”
讲这种话向来违不违心不重要,重要的是强势的一方听得顺耳,弱势的一方图个舒坦。
“好了,不逗你。”孔峙说着便将给她看的视频文件关掉。
颜乔眼尖,看见文件夹里被阴影涂灰的一行,赫然显示着三天前的日期。
他拿三天前的录像诓她,而三天前他一整天都不在公司,是不想暴露他的隐私,又想以假乱真地试探。
看得出他是真的没有完全信任她。
其实是不太想她呆在身边的。
昨天根本没有人进过他的办公室,除了他自己。没有人想要陷害她,他也没有询问过其他人。
今天这出戏是他自导自演的,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玩弄于鼓掌间,间接提醒她,她的喜怒哀乐惧都由他支配。
如果不是屡遭背叛心里生了芥蒂,就是她做了什么让他丧失了安全感。
总之总该有个缘由。
颜乔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些天的日程,不是去参加培训会,就是跟随孔峙四处奔走,和覃琳的接触少之又少,没有丝毫背叛的苗头。
有什么是能让孔峙误会的呢?
难道是因为孔峙亲自来接她回公司,她却上了那名男校友的车?
应该是了。
那天培训结束后,她曾注意到的停在路边的黑色SUV。
怪不得那辆车看起来和孔峙的那么像,原来就是他的。
“第几次了?”孔峙不甚耐心地发问。
颜乔意识回笼,看向他。
孔峙看着她空洞的眼神摇了摇头,不满地把问话补全:“我问,这是第几次跟你说话的时候走神了?”
在和对方交谈的时候走神的确不礼貌,不尊重,颜乔无从辩解,索性认错,说真诚也真诚,说敷衍也敷衍。
“对不起先生,没有下次了,请您再说一遍。”
孔峙没和她计较,翻了翻她母校寄来的邀请函,淡淡重复刚才已经说过一遍的话:“我说看到这份邀请函的时候就料到你不会呈上来,不过海大的学风不错,有几位杰出校友是德世的老主顾,这点面子我想还是要给的。”
他愿意?
颜乔当然不会觉得他是为了自己才破例,拿出职业态度,一板一眼地说:“我马上着手为您安排。”
孔峙不知道从哪听说了她学位证都没有的事,面容和煦地看着她:“听覃琳说,你的学位证还被压在学校?这次去就顺便拿回来吧。”
颜乔惊讶地望向他,有些难为情地说:“怎么好劳烦先生为我撑腰?况且如今我的学位证不止压在学校,怕是还压在董事长那里,不是每个人都和先生您一样仁慈。”
她说的这番话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了,但听起来实在太像谄媚的假话,也暗含了几分顾影自怜的意味,很不讨喜。
果然,孔峙也不是回回都吃她溜须拍马的这套,好整以暇地审视了她两秒:“你认为我是在给你撑腰?”
难道不是?
他目光如炬地盯着她,不疾不徐地说道:“你还年轻,我不希望你对这个世界存在过多阴暗浅薄的认知。别因为一时的困顿,忘了你也是读过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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