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待她,从来很好。
只是如今世殊时异,一切都不同了。
“哥哥。”
可她终是软软地开了口,道了这一声久违的称呼。
明萝梦的眸间却又淡了淡。
她心中仍是清楚,如今自己已和薄氏、明莺儿是图穷匕见,再也不可能安然共处一室。
但那却仍是他不可割舍的亲生母亲和妹妹。
且在此之外,似乎于她心中,这声‘哥哥’也叫得有些不自然。仿佛这个称呼……已经不该用来唤他。
明寺安也感受到了她话语间的不自在,眼底微深。
他如自嘲一般开口道:“眨眼间,眉眉都又长大了不少。三年前,我得知你落水一事后,马上从书院请假赶回,然而那时你已经在云麓山上养病。”
“倘若是哥哥一直在家,定是不会让她们如此欺你。”
明萝梦张了张唇,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明寺安却突然握住她的一只手,他垂眼凝视着她,眼中仿佛带着灼热的情绪。
“眉眉,哥哥却不想看你离开。”
“寺安哥哥?”
明萝梦有些惊讶,像是只被捉住的幼兽。
她的手指动了动,有些想挣扎,然而明寺安却将她的手牢牢牵在掌中。
明寺安望着惶惶不安的少女,忍不住放轻了声音。
“我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也是以后的当家做主之人……”
“以后,若是谁人欺你,就像小时候一样,寺安哥哥也还是站在你的这边,替你处理好一切。你只需要开开心心便是。”
他握着掌中柔弱无骨的小手,心中更是放软。
“眉眉,别怕,以后有寺安哥哥一直护着你。毕竟这是你从小长大的家,不是么?”
他的眼睛深邃如渊,仿佛藏着许多的情绪。
明萝梦犹豫了一会,却慢慢摇了摇头,终是抽回了手。
“眉眉一直很感谢哥哥的照顾,然而如今的场面,已是覆水难收……”
明寺安的眼中如云聚灭,唇边艰难地扯了扯。
“可你离开了家,又能到哪里去呢?”
“娘亲为我留下了一处府邸,哥哥不必担心。且天大地大,也自有能容我之处。”
“若是哥哥想寻我,眉眉随时扫榻相迎。”
“然而此处,却已容不下我,也终究不是我的家了。”
她的声音冷清,如掷地有声。
明寺安却是一愣。
眼前的少女,眉眼平静,仿佛已筹划好了一切。却再不是曾经那个对他心存依赖、而羽翼稚嫩的小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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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花谢,转眼三年春秋匆匆而去。
上元三年的初春。
此时,扬州城的一处花苑之中,正举办着一场赏春宴。
而筵席之中,正环绕着一圈扬州城中的官夫人和贵妇们,其中为首之人,则是一身珠光宝气的荣亲王妃。
如今一切都与以前隐约不同。
三年之前,天子继位登基,改元为上元。而后天下承平,海内晏如,大乾也愈加康盛强大。
而诸位亲王也皆被分封。其中荣王作为先皇的同母之弟,则被封为扬州大都督,督视兵马与督察刺史以下官员。
故而荣王领命任职于此,也已三年了。
扬州城如今来了个实打实的皇亲国戚,又手握数一数二的权柄,自然是引来许多人拍须溜马。
“我见世子少年英姿,飒爽不凡……听闻也将近娶妃之龄了,不知王妃可有没有心仪的人儿?”
说话的人正是左少尹的夫人杨氏,而此话则实为打探。
谁人不知,荣王世子裴承嘉是个纨绔风流,虽天性纯真,却唯独喜欢古董花鸟、斗鸡遛马一事。
毕竟是当今圣上的亲表弟,荣王府中也唯独这么一个男丁,今后定能继承荣王之位。且荣王世子虽是贪玩,却是个极为孝顺的,事事以母为尊。
他的婚事,自然大抵也由荣王妃来主张安排。
这皇亲贵胄、泼天富贵,又有谁不眼馋呢?故而杨氏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暗暗竖起了耳朵。
荣王妃缓缓地酌了口茶水,方不紧不慢道:
“我的嘉儿天资聪颖,自然是该配最好的女子。”
“而若是那等孱弱短寿之人,无法为嘉儿诞育子嗣……自是无法配我的嘉儿,要首先剔除。”
闻听此话,各夫人颜色各异。
这扬州城中,又有谁不知晓,裴承嘉正在追逐讨好那扬州第一美人?而那美人,又恰好是个体弱多病的。
王妃说完这话,便一直用茶盖轻轻撇去浮末,不再言语。
然而宴中才听完这番话的明莺儿,却兀自起了身。
“王妃娘娘,这是莺儿自己做的花糕。莺儿见您只喝茶却不吃东西,空腹饮茶不利于人,您可要先品尝一二?”
荣王妃打量了她几眼,又瞧了瞧那花糕,赞许道:
“嗯,你是个有心的孩子。”
明莺儿不由羞赧地低下头,却心思活络开来。
她知那裴承嘉中意她那好姐姐。
然而如今明萝梦已分府另居,和父亲划清了界限,又是一身病弱。纵是世子喜欢,那又如何呢?
但是倘若她能得荣王妃的青眼……荣王世子妃的位置,岂不是唾手可得?
届时,她也能狠狠压她那徒有美人之称的好姐姐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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