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将军果真……记仇。”墨玄峤的声音有些不稳。
方才临清筠有机会一剑杀了他,却转而砍断了他的右手。
墨玄峤知道,是因为那日在京郊猎场时,他曾用右手拉过江殊澜的手腕。
虽然隔着衣服,还很快便被江殊澜甩开了。
那时被临清筠阴狠的眼神盯着,墨玄峤知道他恨不能活剥了自己。若非江殊澜在一旁,临清筠定不会只是给了他一掌将他击远。
墨玄峤扯了扯嘴角,笑着说:“临将军是不打算继续装君子了?”
“本王还以为,你能一直装下去。”
此时的临清筠摘了那半副墨色面具,墨玄峤看得出来,他也已不打算再继续把那副无形的面具戴下去了。
“是终于被她发现了你的真面目,装不下去了,还是,”墨玄峤忍着疼顿了顿,“还是知道她即便想逃也逃不了了,所以不需要再装了?”
就着月光,临清筠安静地看着长剑的一端正缓慢往下滴血,没有理会墨玄峤的话。
临清筠听见方才身后的江殊澜踩断了一根树枝。
他暗自思忖着,藏身于不远处的江殊澜听见墨玄峤的这些话时,会作何反应。
怀疑,后怕,还是丝毫不信。
会真的像墨玄峤说的,想逃吗。
见临清筠虽站在他面前却时刻注意着身后江殊澜所在的方向,墨玄峤已经猜出,临清筠或许是想借他让江殊澜知道些什么。
他不免觉得有些可笑。
人人都以为临清筠和江殊澜深爱着彼此,爱到不顾世人的眼光和各自的身份,即便没有成婚也要住在一起,日日形影不离。
但江殊澜或许至今都不知道临清筠真实的模样。
这样的爱,到底爱的是什么呢?那副面具吗?
临清筠是终于忍不住想让江殊澜知道一切,却又不愿意亲自告诉她,所以想借由他来试探江殊澜的反应?
墨玄峤也很好奇,江殊澜知道这一切后会有什么反应。
“你以为派无数手下守着这座山,将她软禁于此,便能一直把她留在身边吗?”
墨玄峤继续语带嘲讽地问:“若你护不住她,待你坐上皇位,再貌似深情地让九泉之下的她做你的皇后,你倒是觉得这样不算无能?”
临清筠终于抬眸看了墨玄峤一眼,眼神偏执沉静道:“那件事不会再发生。”
他绝不会再让江殊澜离开。
记起前世后,临清筠便根据墨玄峤在京郊猎场时说过的那些话得知,他之所以一直以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说临清筠护不住江殊澜,应是想起了前世的某些事情。
但墨玄峤或许不知道,前世的他便是死在了临清筠手里。
否则他今日应不会就这样闯上来。
墨玄峤蹙了蹙眉,“你知道本王在说什么?”
难道临清筠也有那些记忆?
见临清筠又不再理会他的话,墨玄峤思忖片刻,转而正色道:
“临清筠,你能将她囚于这座山上一时,却护不住她一世,何不还她自由,让她飞出京都这座牢笼。”
既然临清筠有那些记忆,甚至可能比他知道更多,便更应该明白他曾让江殊澜置身于何种危险之中,不该重蹈覆辙。
“她不会希望一直过这种深受束缚的生活。”
“你想带她走?”临清筠问。
墨玄峤笑了笑,反问他:“临将军会让本王活着离开吗?”
临清筠神色平静地摇了摇头,语气随意道:“不会。”
墨玄峤垂下已经残缺的右手,席地而坐后浑不在意地动了动肩,“看来本王是走不了了。”
墨玄峤的武艺绝不算差,但即便几次引临清筠对他出手,墨玄峤也从未真的试探出临清筠的所有实力。
甚至可以说,面对毫不隐藏杀意的临清筠,墨玄峤并无多少招架之力。
否则此时他的右手也不该在地上。
墨玄峤自幼习武,却长于宫廷,那儿的人用心计多过用刀剑。蛰伏数年以来,墨玄峤杀的人不算少,但也绝比不上临清筠。
临清筠使的都是能让他从战场上活下来的杀招。在近几年的对战中,北武国便是输给了他这个杀神带领的大启军。
墨玄峤知道,自己也已经输了。
但没关系。
临清筠也不会赢多少。
“临清筠,江殊澜知道你一直都在惺惺作态,以虚伪回应她的真心吗?”
江殊澜看向临清筠时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爱意,墨玄峤自然看得出她真的爱极了临清筠。
但临清筠却至今都还在隐瞒她。
临清筠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薄唇紧抿,却又很快浮现出一抹冷淡的笑意。
“她不会知道。”临清筠平静道。
墨玄峤皱眉看着临清筠。
他没有否认,反而说江殊澜不会知道。
江殊澜此时就在不远处,他们的话她全都能听见,为何临清筠却如此笃定地说江殊澜不会知道?
这分明已经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承认了。
临清筠抬眸看向墨玄峤,眼底不再收敛的锋芒像是锐利的荆棘,刺透了墨玄峤正欲朝江殊澜看去的目光。
“想让她记住你?”
临清筠神情未变,但墨玄峤已觉出了森然杀气。
他看出临清筠故意放他上山,但也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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