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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如观的女儿裴毓比王雱大一岁,比曾綖大了三岁,目今已八岁了,眉眼里愈来愈透出穆知瑾的样子。裴如观疼爱幼女,不但教她读书识字,亦教她念诗作词,俨然有培养一代才女的架势。
    此刻一代才女正指使王雱、曾綖两个弟弟爬树摘果子,然欧阳芾在旁观着,颇觉女孩跃跃欲试也想上去爬。
    “毓儿大了,怀安也可轻松些了。”曾布感叹道,“女儿到底比儿子贴己,这一点我倒羡慕怀安。”
    裴如观笑道:“平日皆是乳娘在陪她,我还嫌自己陪她不够。”
    “往后毓儿还得学琴棋书画,怀安一人照顾得来么?”魏玩道,“可曾考虑过再为毓儿找一位娘亲?”
    裴如观怔了怔,婉言道:“我尚无此打算。”
    自穆知瑾逝世,裴如观独自抚养女儿,至今未再娶妻。
    欧阳芾毛遂自荐道:“毓儿若学书画,我可以教。”朝裴如观眨眸:“反正雱儿也要学,多教一个也是教。”
    “那便多谢夫人了。”裴如观呈出笑意,面色不禁柔和。
    大抵因对王安石的敬意,私底下他也素来规规矩矩唤欧阳芾“夫人”,唤王安石“介甫先生”。
    “但诗词我便不行了,只能让玉汝教,我只会荼毒了你女儿。”欧阳芾紧跟着补充。
    玉汝是魏玩的字,魏玩出身于名门官宦世家,嘉祐五年嫁与曾布,两人可谓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眷侣,魏玩饱读诗书,富有才情,常与曾布作词唱和,夫妻亦被周遭人称作“良匹”佳偶,让欧阳芾羡慕万分。
    听她此言,几人俱笑起来。
    “雱儿似也到了入童子学的年纪?”魏玩问。
    “是啊。”欧阳芾叹道,上学可是苦差事,她不由同情起儿子,好在她自己已熬过那段黑暗。
    “说到入学,目下正有件事,要两位娘子拿拿主意,提提意见。”曾布忽而道。
    “哦,何事?”
    “官家欲改革太学,令我等拟了草案,目今我们正同王相商议此事,王相对于取士之法向来看重,这套太学新制尚未颁布,须得听取各方意见,慎重实行。”
    “甚么新制?”欧阳芾不由好奇。
    “简单言,便是将如今的太学分为外舍、内舍、上舍三等,学生依实力优劣选入,”裴如观道,“外舍可不限员,考核优异者升内舍,员二百,内舍优异者升上舍,员一百,从所讲官授学。州学考核优异者亦可入太学就读。”
    “听上去颇为新鲜,”魏玩想了想道,“如何考核呢?”
    “学校养士,当以入朝为官为首要,去岁科举已罢诗赋贴经墨义而改试诸经大义,太学同样以经义、策论为试,分私试、公试两类,凡私试,孟月经义、仲月论、季月策;凡公试,初场经义、次场策论。太学之中考核优异者可不经科举,直接授予官职。”曾布道。
    “如此既能督促士子时刻用功,不至懈怠,又可长期考察士子,不以一次失利或侥幸论成败,”魏玩立时便明白了其中用意,“我以为此法甚好,若能切实推行,当为我朝一大幸事。”
    她转面向欧阳芾:“二娘以为呢......二娘?”
    欧阳芾目光痴傻,直直盯着曾布:“此番新制是由何人提出?”
    曾布被她瞧得奇怪:“自是王相提出,何处不妥么?”
    “啊......没有。”欧阳芾敛了目光,发出意味悠长的感叹。她竟以为是哪位同她一样的他乡来客,才能提出如此接近那个世界的学校制度。
    原来是自己夫君,打扰了。
    不过,“我也以为此法甚好,”欧阳芾道,“我还有些主意,子宣、怀安可愿一听?”
    “自然。”二人欣然道。
    欧阳芾遂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记忆里那些折磨学生的办法尽数道来,甚么模拟考、甚么学习标兵、甚么全年成绩加权平均、甚么寒暑作业、课题实践,全然忘了自己曾深受其害的事实。
    最最重要的,欧阳芾不忘道:“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不止学生,学官亦须考核,教导有方、成绩突出者当予升迁,执事不修者当贬降或罢黜。”
    这下换作其余三人直愣愣盯着欧阳芾。
    “......二娘何处得来这许多点子,”曾布失笑,又含赞许道,“确有道理——此为王相的主意么?”
    “自然不是,此为我的主意,”欧阳芾不满道,“不信你向他道来,看他是否听过,他定然未曾听闻。”
    王安石确不曾听闻。
    曾布将意见同他详细述来时,他沉吟少许,略去其中可行度不高者,将剩下几则与曾布商讨片刻,方问:“此番意见为何人所提?”
    曾布忽地一笑:“是欧阳夫人所提。”
    王安石微怔,旋即促笑了声,眸光望向那列要求考核学官的意见:“难怪。”
    熙宁四年,以锡庆院、朝集院为太学讲舍,上舍一百人,内舍二百人,外舍不限人数,设京东、京西、河东、河北、陕西五路学校,聘陆佃、龚原、沈季长、叶涛等为太学直讲。
    学官所教以经学为主,每人专治一门,两人共讲一经,实为两者相较高低、优胜劣汰之意,又以学生行艺进退纳入学官考绩,权其升黜。
    “介卿若在太学,定为上舍生。”欧阳芾对王安石信心满满,“介卿可是学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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