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突然觉得头不疼了。
一切的纷纷扰扰的疼痛突然短暂地消失。
头颅似乎被撕裂出一条小小的裂缝。
仿佛洪水堤坝上的第一道缝隙,塌方山岭上的第一颗石子。
是砂石洪水排山倒海之间的最后一瞬宁静——
刹那间。
无穷无尽的杂念毫无章法地冲进了她的脑海。
一幅又一幅的画面在她眼前展开。
第一世,他为将军,她为蜀国圣女。
第二世,他为皇子,她为战败国公主。
第三世,他为王,而她为后。
“左手指着月,右手取红线。[1]”
冷苒苒的耳边同时出现了纷纷杂杂的声音。
有的是她的声音。
【将军,孔明灯绑不了,这红线可就浪费了。在我们哪里,红线可是用来绑姻缘的。】
【殿下,黄桷兰你要是不喜欢,能把红线留着吗?】
“赐予你和我如愿的情缘。[1]”
有的又是郁衡的声音。
【我说的是,我喜欢的是你。】
【你可是历过三世情劫?是我。】
【你抛弃了我三次。】
【你啊,没良心。】
冷苒苒睁开眼睛,无措地看着今天的月亮。
她晃了神。
但是音乐没有停,她脚下的步伐也没有停止。
她好像一台上了发条的机器,她只能往前滑行,不然就会被满天的回忆所淹没。
“左手化成羽,右手成鳞片。
某世在云上,某世在林间。[1]”
第一世,她为黎明苍生骗他负他。
第二世,她为国破家亡恼他弃他。
“愿随你用一粒微尘的模样,
在所有尘世浮现。[1]”
那一世后,她在忘川的河上,被问及夙愿。
她说,这一世不求留有回忆。
只愿下一世,他若为王,她便为后。
他为木鱼,她愿长作青灯。
不求轰轰烈烈,只要朝朝暮暮芙蓉雨,点点滴滴到天明。
但是她还是太多天真。
命运又太过幽默。
郁衡那一世,是盛世。
几百年难见的盛世。
他是盛世里的王。
他的盛世,也就是她的盛世。
他受万人敬仰,世人朝拜。
而她,在盛世的养分和流言中,很快就成了一朵邻近开败的芙蓉花。
兵临城下三千。
她被人带到一座悬崖峭壁。
没有人想倾国倾城。
却有人偏偏认定她倾国倾城。
为首那人说:“你若是还有廉耻,自当以死谢罪。”
她淡淡看那些一眼,说:“我相信他,他自然有方法来救我。”
为首那人又说:“你看山下是什么?”
山崖下面是堆砌的堤坝和濒临绝低的洪水。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一望无垠的良田和山下的百姓。
这是郁衡来救他的必经之路。
若是他来,就保不住山下的万千百姓。
“你若是不跳,那么千古明君就会成为色利熏心的暴君,你怎么选?”
冷苒苒冷冷掀起眼皮:“无论我怎么选,你都没想过让我活着离开。”
郁衡或许能够救她这一次。
但是,救不了她一辈子。
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她一个人丧命背负骂名和两人一起万劫不复罢了。
这一世的郁衡,看重很多东西。
看重她。
也看重国泰民安,看重江山社稷。
冷苒苒想,也许没有她,他也依然可以是一代明君。
于是她终身一跃。
将白裙染成火红。
在山下,从黄昏,等到了那晚的月光。
冷苒苒突然什么都懂了。
她最后那一辈子,她谁也没有辜负。
除了自己。
郁衡没有辜负黎明苍生。
三日激战,大捷。
他也没有辜负她。
三日之后,他们相遇在忘川之上。
作者有话说:
[1]:左手指月歌词。
第94章
冷苒苒睁开眼睛。
隔着几个轮回的距离。
她还是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郁衡。
他站在赛场靠近选手休息室的入口。
他的眼眸黑漆漆的, 把今夜的繁星收进眼底。
他们遥遥相望。
此刻诺大的冰池。
她成了演员,他却成了观众。
在别人的故事里,写自己的悲欢离合。
“把时光匆匆兑换成了年。[1]”
音乐不停, 表演继续。
他们一个冰池里的演员,一个是冰池外的观众。
燕氏单腿滑行,冷苒苒匆匆绕过全场。
她匆匆别过一眼, 一眼仿佛万年。
“三千世,如所不见。[1]”
冷苒苒突然想起最后一世在忘川上, 她看见郁衡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场景。
他们隔着一道拱桥相望。
他们如果在时光里被禁锢了一般。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冷苒苒的耳边想起冰冷的机械音——
【恭喜宿主完成三世情劫。】
这是送她来到修真界的系统。
冷苒苒问:“现在我修成无情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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