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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鳞想替他说两句话,转头却接收到蓝祈的眼神,立时就“年幼不懂事”地闭了嘴,脑袋架在夜雪焕肩膀上,拿屁股对着林熙泽。
    林熙泽:“……”
    真不愧是蓝祈教出来的小白眼狼。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林熙泽盯着自己的脚尖,忸忸怩怩地偷瞄了蓝祈一眼,小心翼翼地补充,“……们。”
    夜雪焕也知他关心则乱,到底多年情谊,说不出太重的话,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道:“我们都无事。”
    他将锦鳞放下,上前轻轻拍了拍林熙泽的肩膀,“让你们担心了。”
    林熙泽却似乎有些恍惚,一时都要分不清是幻是真。
    夜雪焕和蓝祈双双罹难的消息传到西北时,宛如一道晴天霹雳,谁都不愿相信那是真的。三万边蛮大军都困不死的夜雪焕,却居然死在了杳无人烟的南荒,尸骨无存,谁能相信、谁能接受?
    整整两个月,西北边军由震惊逐渐转为悲恸,再转为对夜雪权的痛恨;群情激愤之中,突然又有了夜雪焕生还的消息。如此大起大落、大悲大喜,任谁都无法再轻易相信,生怕一场欢喜又落了空。
    而今活生生的夜雪焕站在面前,林熙泽才终于有了实感,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踏踏实实地落了地,颤巍巍地扶住他的手臂,眼眶酸涩,却哭不出也笑不出。
    ——平安回来了固然好,可代价呢?
    “……哪里无事了啊……”
    林熙泽声音发颤,目光越过夜雪焕肩头,看向他身后的蓝祈,“你怎么能、怎么能让他伤成这样……”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这样鲁莽冲动地跑来丹麓,究竟是为夜雪焕多一些,还是为蓝祈多一些。
    他不敢细想,更耻于承认,竭力掩藏着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可当真见到这两人时,欣喜之余,竟更有愤怒——夜雪焕发出来的消息并不属实,他自己毫发无损,蓝祈却虚弱得好似丢了半条命,四月天里居然还用斗篷裹得严严实实。
    而他们竟还能若无其事地谈笑风生,夜雪焕脸上没有任何心疼自责,蓝祈也仿佛不知道自己是个伤患,跟回了这波诡云谲的丹麓城,还要陪着一同面对接下来的风风雨雨。
    林熙泽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气夜雪焕的不在意,还是气蓝祈的不惜身;从前他觉得夜雪焕宠蓝祈宠得太没原则,如今又觉得蓝祈爱夜雪焕爱得太奋不顾身。
    他二人一路走来受到了太多质疑,理解和祝福总是很少,可他们却似乎只有更坚定更亲密。那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哪还有旁人置喙的余地。
    “……皇陵变故,我的确难辞其咎。”
    夜雪焕的脸色沉了沉,不动声色地将蓝祈挡在自己身后,“但是熙泽……”
    他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也只是个凡人。”
    第125章 平观(下)
    林熙泽很没出息地跑了。
    他也不知自己何来的勇气指责夜雪焕没保护好蓝祈,但无论是蓝祈脸上的惊诧还是夜雪焕眼中的寂冷,都让他无法面对。
    他自幼就崇拜夜雪焕,觉得他算无遗策、战无不胜,天生就该是顶点上的人物,逆境之中也绝不屈服,受到的耻辱必百倍奉还,是名副其实的英雄、战神,就连疼人宠人都能做到无微不至,连蓝祈这样万里挑一的存在都为他倾心着迷。
    他一度觉得夜雪焕至臻完美,那些加诸他身上的光环太耀眼,不小心就会教人忘记,他也不过是个会伤会痛会流血的凡人,所以总会力有不逮,总有始料未及,总有退让和妥协的时候;而当毁灭性的伤害落到蓝祈身上时,他也同样无力阻止、无法挽回。
    蓝祈伤重至此,夜雪焕自然心痛,也无法反驳和推卸责任,但蓝祈并不想要、更不需要他的愧疚。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然而对于林熙泽而言,却无异于信仰崩塌。
    他或许对蓝祈仍有些微妙朦胧的情愫,但比起蓝祈受伤本身,更令他痛心的,是夜雪焕的失利。
    ——能够退敌安邦、守卫天下的荣亲王,却连自己最心爱之人都没能护住。
    而夜雪焕却坦然承认了自己的无力和不足,自己扯下了那些自负和光环,露出了最真实和普通的一面。
    他依旧是重央唯一的紫袍亲王,依旧是手握重兵的西北边帅,但却再也不似从前那般锋芒毕露。个中原委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但在很多人眼中,此番死里逃生磨掉了他的锐气,让他变得谨慎惜命,反而不再看重功名,所以也不愿与夜雪权争抢这个只要他愿意就一定能得手的皇位。
    ——又或者,在他的“死讯”传遍重央时,他就已然跌落神坛,昔日荣光依旧,却已不复“不败”之名。
    有人不解,有人惋惜,但更多人却暗暗松了口气。三年之内换了两次皇帝,朝廷实在已经承受不住再一次帝位更迭的动荡了。
    无论夜雪焕是出于何种理由退让,至少在很多人看来,他情愿保全大局。
    但林熙泽并不懂这些所谓的“大局”。
    他只知道此次皇陵变故与夜雪权脱不开干系,间接使得他二人九死一生,而夜雪焕却居然仍是妥协了。
    夜雪焕自有他自己的考量,但越是仰慕他的人,越不能接受他这样的转变。
    林熙泽还算是他亲近之人,或许日后总能明白;可放眼整个军中,有多少人曾将他视作标杆,又有多少人会对此失望,还有多少人始终相信他仍未放弃野心,只是暂时蛰伏,等待最佳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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