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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给了整个重央朝野一个极大的警醒和暗示,陈国公府自此坚守保皇派阵地,再不试图涉足储位之争;夜雪权又少年显才,也再无人轻侮于他,一些不愿参与夺嫡的明眼人都看懂了楚后的意思,纷纷让家中子侄与他结交,以表示自己的中立立场。
    三家各自支持自己的皇子,而夜雪权却被楚后划到了争端之外,在三家夺嫡的缝隙中强行辟出了一块净土,庇护他和相当一批和平派不受党争之扰。
    诚然朝中掌权者都是些野心家,不愿争夺的不是无甚家底、不敢冒险的平民官员,就是世代荫封、地位稳固的公亲贵族,手中没有实权,但始终能在朝中拥有一席之地。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庆化夺嫡就如同一场赌局,三家都是局中的赌徒,而夜雪权却是个局外的看客,赢家不会为难他,输家也不会迁怒他,无论三家之间怎样风水轮转,都默契地不去动他和他身后的和平派,即便是在楚后薨后也都彼此遵循着这条暗规。所有人都默认他不争且无害,但若是站到了他身后还要不甘寂寞、蠢蠢欲动,前陈国公夫人就是前车之鉴。
    这是楚后在三家之间达成的平衡和缓冲,无人愿意、也无法轻易打破;但对于夜雪权而言,这却是楚后对他提要求所付出的“条件”。
    ——她庇佑他安然成长,让所有人对他放松警惕,但当时机成熟、他想要有所动作时,必须优先“成全”夜雪焕。
    他从来就不是个柔弱的和平派,而是个满怀才情抱负的野心家,楚后大概早已看穿了这一点,所以也为他提供了最适合他成长的沃土,不让他为身世和眼盲所拖累。
    他就像一条隐忍狡黠的蛇,在一整个不适宜他生存的庆化严冬期间静静蛰伏于楚后为他修建的温暖洞穴之中,等到三家相争的局面瓦解,才在元隆的暖春里尽情舒展早已成熟稳健的身躯。外界于他已经没有了威胁,也无人认为他是威胁;但蛇终究是蛇,无人知晓他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展露出致命的毒牙。
    夜雪焕看着他脸上温雅的笑意,突然间毛骨悚然。
    “母后对我只此一个要求,我必然不教她失望。”夜雪权微笑道,“无论你选哪条路,我都会成全你——你若想要天下,我便佐你登位;你若想要自由,我便放你高飞。”
    夜雪焕冷声道:“但无论我如何选,皇兄都会站到朝堂顶端,不是么?”
    “是。”夜雪权大方承认,“但你我之间并无冲突,你在朝中的人脉势力,我一分都不会动;即便你想要退守西北、不问朝事,我也定会保你荣府声威不减,地位永固。”
    夜雪焕盯住他无神的双目,最后问道:“若我想要皇兄远离朝堂、闲散一世呢?”
    “那是你对我的要求,而非你自己的意愿,所以我不接受。”夜雪权依旧在笑,态度却隐隐强硬了起来,“你若非要拦我,我不会与你为敌,但我自会有法子让你无法拦我。”
    话说到这个地步,夜雪焕算是明白了。
    ——蓝祈对他的评价的确中肯且准确,他不会伤害任何人,但也不会为任何人而委屈自己。只要是在“不伤害”的前提之下,他可以利用任何人,甚至包括楚后。
    他说他并非是在依照楚后的意愿行事,而是为了自己的政治抱负,夜雪焕也彻底信了。
    他们同在楚后膝下长大,同样受她影响深远、对她心怀敬畏,夜雪焕把她视作禁忌,不能碰不能提,而夜雪权却只当她是一份强大的助力,必要时甚至能拿她当作掩护和跳板。
    单这一点,夜雪权就强过他太多,他注定是拗不过的。
    他也不愿与夜雪权闹僵了关系,更不想与他为敌;但要他放任夜雪权站到漩涡中心去呼风唤雨,成为又一个众矢之的,他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说到底,还是他自小形成的那股保护欲在作祟。
    “我知道你的担忧。”夜雪权听他始终钻着牛角尖,不免也有些无奈,“但你我同为夜雪氏血脉,我同样有能力、有意愿、也有责任守此河山。容采,请你也成全我。”
    夜雪焕苦笑道:“皇兄言重了,我岂会真的拦你,只是希望皇兄量力而行,也手下留情。”
    夜雪权笑道:“我有分寸的。”
    他将斟满的酒盏往夜雪焕那边推了推,郑重道:“无论如何,你我始终是兄弟,我绝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你所珍视之人。只这一点,你务必信我。”
    夜雪焕端起酒盏,轻碰了下他手中那只,摇头叹道:“我自是信你,但也请你千万不要伤害自己,更不要伤害珍视你的人。”
    他这话倒并无特指,夜雪权却自行带入了某个人,不由得愣了一下。待到反应过来,想要出言提醒时,夜雪焕已经仰头将酒液饮尽,然后噗地一声全喷了出来。
    “皇兄你……”
    夜雪焕这辈子还没喝过这么刺激的东西,闻起来沁人心脾,所以才毫无防备,猛地闷了一大口,整个口腔里几乎都失去了知觉,脑仁都在突突地发疼,好半晌才缓过劲来,一时间啼笑皆非,“才说不会伤害我的?”
    夜雪权莞尔:“这酒风味独特,本想着与你同甘共苦一番,只是忘了提醒一句,你倒已经喝下去了。”
    夜雪焕品着口中可怕的苦味,勉强调侃道:“下次还请皇兄只同甘,不要共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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