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颗心仿佛都被撕成了碎片,搂过夜雪焕的后颈,咬破舌尖,往他嘴里送了一口血。
夜雪焕满嘴都是铁锈味,这口血被送进来时也未觉有异,下意识就咽了下去,然后才察觉了那不同于自己血液的清甜气息,又香又暖,慢慢流到胸肺之间,郁结的闷痛顿时缓和了不少,就连先前的眩晕和无力感也消失殆尽,头脑里变得清明起来,仿佛有一股热流扩散到四肢百骸,整个人都爽利了几分。然而这种甜味似乎会致瘾,他欲罢不能,含着蓝祈的舌尖又吮出了两口血,直到蓝祈吃痛轻哼才反应过来,忙将他放开。
蓝祈被吮得舌根发麻,也顾不得擦一擦唇边淌下的涎液和血丝,只抚着夜雪焕的胸口,急急问道:“可有好一些?我也不知契蛊是否真的有用……”
夜雪焕不等他说完就重新吻了下去,再不碰他带血的舌尖,只浅浅在唇瓣上点了点,涩声道:“小傻子,你何苦如此。”
“我情愿如此。”蓝祈听到他的呼吸明显顺畅了许多,这才放心了些,软绵绵地倚在他怀里,“我喜欢殿下。”
夜雪焕又把他抱紧了些,“我宁可你不情愿。”
明明是他此刻最想听到的一句话,可真的从蓝祈口中说出来时,他却只有更加心痛。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相信了那荒谬的契蛊,也终于明白了契蛊真正的可怕之处。
——宿主以情入契,心甘情愿地奉献;契主受蛊血诱惑,情不自禁地索取。这种所谓的“相合”最终会变成一种扭曲的、病态的相互依存,彼此成为对方的瘾,谁也离不开谁。
“我偏要情愿。”蓝祈的声音清清浅浅,却反而更显得坚定不移,“殿下不需要愧疚,是我先用这种卑鄙的手段算计了殿下,想留在殿下身边。从这个角度而言,我也算是背叛了楚后。玉大人培养我十四年,我也同样出卖了她。”
“对我好过的人,每一个都被我辜负了。这样卑鄙的我,殿下也说了喜欢,我……我很高兴。”
他抬起头,在夜雪焕下颌上亲了一下,“所以,就算是把这条命给殿下,我也心甘情愿。”
“乖……不哭。”
夜雪焕捧住他的脸颊,指腹轻轻擦过眼角。哪怕满脸都是水渍,他也能分辨那一滴混在雨水中的泪珠。
“你也不需要愧疚,我情愿被你算计。你也没有辜负任何人,这些本就不该由你来承担。”
“你的这条命,我接下了。从今往后,一切都交给我,好不好?”
蓝祈缩在他胸前,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夜雪焕却听得分明,心口热得快要化开,喃喃道:“乖小猫儿……跟我回家了,好不好?”
——回家。
早就是没有家的人了。罪臣之子、别国密探,几重不可饶恕的身份都压在他身上,早已是个不能站到阳光下的存在。可就因为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语,心里竟又生出了些奢望来,轻声问道:“……家?”
“嗯。”夜雪焕拥着他,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留在我身边,我们一起安一个家,好不好?”
蓝祈紧紧环住了他的后颈,喉咙里堵着压抑的哽咽,身体颤抖得如同一片风中的落叶,可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安宁。
不需要再多言语,就已经认定了归处所在。
——他想要的,也不过只是一个遮风挡雨的怀抱。
夜雪焕低头含住了他的唇瓣,小心翼翼地舔*他受伤发烫的舌尖。不敢肆意侵占,只柔柔地探索,像是在征询着同意,又像是在对待最珍视的宝物。感觉到蓝祈不断往自己怀里缩,就把手臂收得更紧一些,给予着最坚定的回应。
雨珠顺着他的睫毛落到蓝祈脸上,不知为何,竟是温热的。
缠绵只得片刻,蓝祈突然脸色剧变,抱住夜雪焕的脖子侧身卧倒。此时的雨势已经小了许多,雨点却很大,十分影响视线;夜雪焕只觉一阵风声掠过耳畔,身后的院墙上就猛然钉上了一支羽箭,整个箭镞都没入了墙体之内。若非是蓝祈感官灵敏,这一箭足以把他们两人一并射穿。
夜雪焕心中怒意陡生,上一次在右陵驻地还能说是一时不慎,如今同样的戏码居然又来了一次;玄蜂都是伤员,倒也罢了,羽林军明明就在周围清场,难道都在看戏不成?
“童玄!”
他心知这一箭是冲自己而来,一把将蓝祈远远推开,翻身去拔倒插在一旁的沧星。然而才刚刚出声示警,手才刚刚握住枪杆,腿都还没站直,第二箭已经破空而至,直指他胸前。夜雪焕大骇,如此射术可谓顶尖,西南边军之中居然还有这种箭手,潜伏到此时才抓住机会偷袭。
心念电转之间,他弓腰侧身,避过了要害,箭镞却依然从右肩擦了过去,利器撕裂皮肉的嗤嚓声在此刻尤为清晰,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殿下……!”
“别过来!”
夜雪焕本就体势不稳,被这一箭带得重新跌坐了回去,沧星脱手,哐啷哐啷砸在地上。暗处的刺客根本不给他喘息的余地,第三箭更快更猛,依旧瞄准胸口而来。眼见着无法闪躲,夜雪焕一咬牙,居然直接用自己的心口迎了上去。
连续三箭几乎毫无间隔,童玄在听到喊声时就已经冲了过去,第二箭时看清了轨迹,直接扑向箭矢来处。他与夜雪焕多年默契,并不理会他的伤势,这种时候护在他身边也无太大用处,必须先拿刺客,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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