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重雪殿大门打开,霜降恭声道“诸位请进”,这才各自收回思绪。
入了殿内,妃子们一路见到亭台水榭,花鸟虫鱼,俱是暗自心惊。
谁不知道这处原本是冷宫,冷宫向来是禁地,不得靠近,他们不曾见过。
之前在外面瞧着,就觉得这宫殿完全不像冷宫,进来后更是能看出皇后有多受宠。
就是翠微宫也不及这里万一。
除了秦玉龙,还有与陆雪朝有一面之缘的王以明林蝉枝外,他们都没见过皇后,但对皇后都不算陌生。
毕竟陛下夜夜翻牌,但从不宠幸。长夜漫漫,总得有点事做。
于是几乎所有后宫都在侍寝当夜,听陛下讲他与皇后的爱情故事……
花颜只是其中一个受害者。
他们也是真的好奇,能让陛下如此心心念念,三句话不离嘴边的皇后殿下,到底是什么样子。
第19章 拜见
众人进入主殿, 都不曾多听多看,规矩地俯首,给皇后行礼问安。
“臣等拜见皇后殿下。”
很快, 座上传来一道清冽的男声。
“免礼,赐座。”
众人起身, 抬头一看,皆是怔然。
世上竟真有这般神仙人物么?
要说样貌, 在座的哪个都不差。花颜身为重度颜控,入宫后最快乐的事,就是每天可以欣赏到好多美人,看着就赏心悦目。
但也没有一个美得叫他惊心动魄, 叫他心服口服。哪怕是容色最盛的柳雁声, 花颜自认长得也不比他差。一定要在宫里挑一个最好看的出来,他选皇帝。
曾有好事者列了个长黎美男排行榜,秦玉龙第四,柳雁声第三,谢重锦第二。花颜觉得这榜水分很大,完全是按身份地位排。他比秦玉龙好看, 却榜上无名,不就是看他出身卑微, 声名不显,压根没算进去么?
但他还是好奇问了句:“第一是谁?竟能压过皇帝?”
压皇帝一头可是僭越,冒着僭越的风险, 也要把他排到天子之上,那得是多惊天动地的美貌。
对方道:“是那位十四岁的状元, 后来成了太子妃, 现今在冷宫的废后……陆雪朝。”
陆雪朝, 那不是皇帝的白月光么?
花颜一度以为,自己是被皇帝当成了陆雪朝的替身,不然作甚总来找他,又不碰他,还总跟他提起白月光。
但花颜对这位白月光是没什么恶感的。
他想起来,他最早听过陆雪朝这个名字,不是“白月光”“太子妃”“皇后”这些名头,而是“十四岁状元”这个头衔。
年轻至此的状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陆雪朝早在十四岁时就名动天下,成为所有读书人的楷模。他刚中状元那会儿,长黎大街小巷都在讨论这个名字,感叹世上竟有此等天才少年。
花颜那时候还在楼里,听着旁人崇敬夸赞之语,心里也升起敬佩与向往。
他不爱读书,比起四书五经,更爱读些风月话本。但他是很羡慕读书人的。
他肉眼可见地要一生挣扎在风尘里,识字也只是为了能陪客人附庸风雅,取悦客人。但世上还有很多人,是为了自己而读书,将来能为君为国为民,能金榜题名,能前程似锦,能创造自己的人生价值。
怎能不叫他羡慕呢?
“快来看快来看!状元游街了!”有人扯着嗓子喊了声。
男妓们一窝蜂地涌到窗前看热闹,个个伸长了脖子,都想要目睹史上最年轻的状元。
“来了来了!那个骑在马上的就是!”
“这状元郎模样好生俊俏,唇红齿白,再长个几年,该是风华绝代了!”
“何须再过几年?他如今的风采不已是名动京城了?”
“老天爷,我一把年纪,接过的客比喝过的水还多,竟被个十四岁的小郎君撩拨了心弦。”
花颜也想去看,但所有窗口都挤满了人。他年幼身量小,在人群后头挤不进去,只能不停蹦哒,试图跳起来看。
他太矮了,跳起来也看不到。
等到所有人散去后,他才跑到窗边,踮起脚尖扒着窗户看,状元郎已经走远了。他没看到正面,只看到十里长街,繁花似锦,百姓夹道,掷果盈车。
一身鲜红的背影,骑在雪白的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状元游街的仪仗,浩浩荡荡地渐行渐远。
花颜会的诗不多,被教会的大多是讨好客人的艳词。但那一刻,看着那背影,他就想起两句诗。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鲜衣怒马正少年。
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
陛下说陆雪朝是镜花水月,于花颜而言,那是真正的天上月,他是地底泥。云泥之别,何以相较?羡慕还来不及,怎么会嫉妒。
一晃六年过去,花颜总算见到了月貌。
只消一眼,花颜就知道,自己肯定不是替身。
他和陆雪朝一点儿也不像。应该说整个后宫,没有任何人能与陆雪朝相像。
他是粉面桃花,艳丽多姿,跟柳雁声这青翠松柏站一块儿也能平分秋色。此刻满庭芳菲,却都在那抹雪色下黯然失色。
记忆里的鲜红换成了眼前的雪白。座上青年不再是少年时意气风发的模样,瞧着甚至有些病弱,将一身锋芒悉数内敛。苍白的脸上唯有一点唇红得分明,清透似玉,如圭如璋,眼睫半垂,冷冽含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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