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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灵彻看也不看他,又挥了挥手。
    谢秋石半只脚没跨出车厢,又转回来,忽然揪着天帝的头发一扯,猝然往他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得意洋洋地道:刚学的。
    说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下马车,连呸数声,翻着白眼道:这到底有什么好吃的?
    谢秋石的心情忽上忽下,瀛台山的天气也就忽冷忽热,他不想回去,便漫步在云间,摆着鬼脸去吓唬来往的仙人。
    往来仙人看他的目光较之过往更冷,嫌、恶、怕、妒者有之,更增了些恨、鄙与熟视无睹。
    谢秋石不明白,他到底为何能如此真切地弄懂这些目光的含义,他不懂自己的喜怒哀乐,不懂瀛台山为何常年飘雪,却分明地感受到,各色目光如薄厚相异的锉刀,来来回回在他的头皮上拉扯,称不上疼,却足以叫人龇牙咧嘴。
    他想起来秦灵彻说的话,他怀疑上天是故意要叫他不快活,作为得到一副血肉之躯的代价,可又不能让他知道为什么不快活因为一旦有了病因,也就会有了解药,这样那代价便不够昂贵了,而上天就像秦灵彻那样,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谢仙君在紫微宫门前蹲坐了几个时辰,遥遥望见秦灵彻倚着玉栏,一个覆着薄纱的矮瘦身影靠上去,秦灵彻拦着那人的腰,然后他们的嘴贴在了一起。
    他这才怔怔回过神来,他总以为仙人相比凡人而言,更接近于山水虫蚁等天生地造之物,如今才知道,原来仙人拿嘴贴着嘴,和凡人一样,和世俗一样,有隐晦复杂的崎岖之意,不单单如石间虫鸟,是冲着吃食去的。
    第112章
    鬼道第九府吞天道在一个春雷惊夜一溃千里。
    三个时辰前,吞天仍有一副喧哗夜景,雕车竞驻,宝马驰骋,满街销金伞盖,勾栏吹笙弄箫,唯鬼将府所处东南处传来噼啪怪声、青烟阵阵,众鬼也只当大将又练了什么怪奇武功、又捉了哪边的活人作法,全然没有放在心上的。
    过得一刻,街头流窜出几只蚊虫小鼠,若细辨能看出是四散逃亡的妖修;又过得一刻,挎着短打粗布的鬼仆抱头鼠窜,混杂在街中与乞儿无异;再过得一刻,那鬼官鬼吏方提着铜锣冲出来,那铜锣施了法术,敲一下,夜市肃静,敲两下,人人自危。
    煞神来了!
    天上那煞神来了!
    速速避难!速速避难!
    红帐香的鸨母尚在醉梦中,听到这煞神两字竟也没生出畏惧,两根细短的手指夹住一恩客衣袖,娇滴滴嚷道:哪儿有甚么煞神呢?这么大动静,怎么连个煞神的脚印子都没有呢?
    那客人吓得面如纸色,大叫了声我的亲娘!,奋力甩开了鸨母之手,那鸨母醉酣了,一趔趄兜头跌在地上,再爬起来时,整条街已然快空了。
    她揉了揉发胀的眼睛,推开窄窗,只觉一个不知是红是白的小点,烛火似的在眼前晃来晃去,她挤了挤眼角,再看,红点已经到了眼前,星子似闪得她睁不开眼。
    她修鬼道多年,何曾见过这样漂亮的年轻人!只见那煞神面如朗月,目似碧玺,绿云扰扰,无拘无束,一身白衣上泼墨似的浇着红,尚有点嫩生的脸衬得粉若春花,唇若抹脂,嘴角还带着点似笑非笑的俏丽。
    诶,大婶儿,谢秋石瞧见她,喜气洋洋的招呼,您怎么不跑啊?
    鸨母呆呆听着,对上那双青碧之目,又扭头瞧见铜盆里的自己,竟自惭形秽起来:小哥儿你看我这我喝酒呢
    她说这话时半点没瞧一边的酒壶,一双眼睛分明直勾勾落在谢秋石脸上,偏偏谢秋石也是个知道自己好看的,察觉他的目光,更是装腔作势,笑得顾盼神飞,笑得鸨母一只白瓷酒壶愣生生跌在地上,琼浆四溅。
    怎么洒了,多可惜!谢秋石嗔道,脚尖拨了拨地毯,眼皮子一垂,漫不经心地不知道在看哪儿,他也任自己出神,直呆够了才随便勾起地上一卷书册,倚着窗台翻看道,咦?你也有这戏本子?
    鸨母顺势看去,只见那封皮上写着逍遥沧江夜戏长,只是不再是戏本,而是一绘了男欢女爱的春画绘本。
    谢秋石没注意到她五彩纷呈的脸色,只一页页翻着,啧啧称奇,翻着翻着还摊在柜台上,搭着鸨母的肩膀问:哪儿才开始亲嘴呢?
    鸨母鹌鹑似的不做声,他就自己翻,终于瞧见那痴男怨女唇舌交接,男的衣冠不整,女的酥胸半露,身上的缎带绫罗潦草相缠,分不清谁是谁。
    谢秋石眨巴了两下眼睛,又往后翻:怎么后头还有这么多?
    欸小哥儿
    这男人撕姑娘家的汗巾,也恁粗鲁了些。谢秋石笑道,嗳哟,他怎么还脱裤子的
    鸨母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只觉这样一个生得冰雪洁净的仙人嘴里吐出这些话来,竟令她一个鬼修觉得淫秽不堪。她欲制止,又不敢,只得听谢仙君在那儿一页页嘀咕:好伙计,这东西哪里是能掏出来的,我要这么干秦灵彻非得骂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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