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衍脑子里面仿佛有一口钟在不停地敲,昏昏沉沉的,看什么都感觉在旋转,房梁和椅子融合在一起,阿蔷阿莲的脸也是扭曲模糊。
楚恒离他近就更模糊了。但周清衍还是一瞬间就认出他是楚恒,不外乎是那道关切心疼的眼光。
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会用这样的眼光看自己了。
楚恒看着他脸色惨白,气息微弱到时有时无,额头上一层接着一层细密的冷汗,靠在他怀里的身子止不住地轻颤。
男人垂下头:“腰疼?”
周清衍眼前的景象更扭曲了,他根本分不清身处何地,只是下意识地辨认出怀抱属于楚恒,于是便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
楚恒眉头紧皱眼光一丝一毫也不肯离开周清衍。旁边郎中战战兢兢地开口:“楚公子,这药不能不喝啊!”
公子的心伤已经严重到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一命呜呼的地步,这半年多来全靠着喝药温养心脉吊着一口气。
楚恒接过药碗浅浅的一口喂到他嘴边,周清衍半昏半醒间乖巧地张开嘴---药刚进去就被呕出来。
洒得楚恒一身腥苦味。楚恒心上也是一阵腥苦,一条手臂轻轻环着周清衍的腰:“他喝不下,怎么办?”
屋内众人急得不行,郎中一狠心咬牙道:“楚公子你渡给公子喝吧。”
“什么!”阿莲失声叫出来,“渡?如何渡?”
楚恒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周府的郎中已经年近古稀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子都用过,当年也是为了报恩才留在府中给周清衍看病。
这会儿话已经说出口,郎中干脆豁出去了:“用嘴渡,只要药进了咽喉再辅以习武之人的内里顺进身体,应该就不会再吐出来。”
阿莲明显不太愿意,但此刻关乎周清衍的性命不愿意也得愿意。这里只有楚恒名义上是周清衍的侍妾,此事自然是别人都不行,只有他可以。
楚恒只感觉五脏六腑一个劲地扭曲,炸得他耳朵里一阵嗡嗡嗡的轰鸣声,再回过神来时屋内其他人都已经退了出去,门静悄悄地关着。
周清衍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紧闭双眼呼吸不稳,时不时蹙起那双好看的秀眉。
眼看着这药再放下去就要凉了,楚恒端起药碗的手微微发抖---当年在京城被禁军追杀也没这么抖过。
楚恒垂下眼帘,鼻翼上投下一片阴影:“我这是为你好,不是占你的便宜。”
大概是楚恒的手臂缓解了他的腰疼,周清衍紧蹙的眉稍稍松开些。楚恒看着他又道:“你要是同意就拉着我衣服。”
周清衍本身就整个儿被楚恒环在身前,方才腰疼得厉害手下意识地找了个撑点---正好落在楚恒衣襟上。
楚恒沉眸:“好,你同意了。”
男人大刀阔斧喝下汤药,小心抬起周清衍沉睡的脸······
奇怪,这人身上这样冷,唇却温暖而柔软,楚恒甚至能闻到周清衍发间淡淡的皂角香,浅淡却清新,像极了江南漂浮着睡莲的那一片波光潋滟的湖泊。
楚恒闭上眼,觉得自己落在了睡莲上,碧绿的莲叶俏皮可爱,花瓣美丽柔软,楚恒轻轻凑上去就害羞地蜷成一小团,更不用说娇嫩的花蕊······
昏迷中的周清衍鼻腔发出一声淡哼,楚恒另一只手按在他胸前,涓流似的内力缓缓流淌开去。
周清衍的呼吸粗重了很多,但很快又恢复平静---清浅而稳定。
想来是药发挥了作用。楚恒松了口气,借着这个时机帮他揉一揉腰,直到天光乍现。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和盘托出
清澈的光芒从东边的山坡上一点点地升起来, 霞红透过云层丝丝缕缕地飘洒下来,穿过稀疏的枝条悄然落在窗柩在明白的窗纸上显出热烈的色彩。
周清衍的耳边仿佛响起了几声鸡鸣,青年睁开双眼, 清澈见底温润如玉的眼瞳中全然一片轻松之色。
难得一夜到天明。刚苏醒时短暂的迷糊过后, 周清衍披衣坐起冷不丁想到。他这副千疮百孔的身子昨夜倒是挺给面子。
可是他明明记得昨晚腰伤好像犯了······
腰痛伴随了周清衍将近十年,三年前在楚府, 楚夫人知道他这伤是给楚恒挡了灾, 数不尽的银钱和关怀投进来,才换来他几年的尚可忍受。
自从楚府没了,周清衍一跃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不缺银钱,旧伤却越来越重。
周清衍现在回想起那种痛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很快腰间奇异的酥麻感传遍青年全身。
好像有个人一直在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按摩, 每一处穴位都被照顾到, 按摩得他腰间仿佛有一股暖流在不断地流淌。
除了楚恒, 没人会这么照顾他了。
周清衍垂下头似有似无地笑了笑,又恢复成懒懒散散的模样摇响铃铛, 洗漱过后方才问道:“子渊呢?”
阿莲还没开口说话, 门突然被推开, 身形高大的男人走进来。
今天的楚恒不知为何穿了一身朴素异常的灰衣,浑身上下没有半分修饰,只在腰间束了巴掌宽的蓝带, 冠头也只用了根不显山不显水的玉簪。
这是副极其普通的打扮,和周府里的浣洗小丫鬟也差不多了。
周清衍微微挑高了眉峰:“美人。”
楚恒臂上挂了件白衣正要给周清衍穿上, 闻言手上动作一顿:“这样也好看?周大人, 你该不会是没见过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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