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果然是蠢透了!
他在心底恶狠狠骂了自己一句,将手中剑握得更紧,浑身灵力催发到极致,断山河不安地震颤着,同擂鼓般的心跳一齐干扰着江绪的理智,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却怎么都无法克制心底的恐慌感。
若今日真的命丧于此……
这念头甫一出现在心中,江绪便悲哀地意识到自己如今的第一个念头仍是还未同严绥好好告别,他忍不住苦涩的笑了笑,竟生出点对自己的恨意来。
明明他都将我当成旁人了,为何我还要在意他会不会因我的死而神伤?
难道答案在上辈子死的时候还不够清楚么!
身后的狐妖穷追不舍,江绪咬咬牙,依旧徒劳地朝着前方已经隐约可见平地道路奔去,青丘山旁不远便是巫族聚居之地,今日并非没有活着逃出生天的机会……
砰!
黑暗中毫无征兆地伸出一只手死死攥住他的手臂,江绪瞳孔紧紧一缩,不受控制地朝着那手探出的方向摔去,他还未来得及控制自己不发出惊呼,便被一只粗糙冰凉的手死死捂住嘴。
“嘘,”出现在耳边的女声微微沙哑,还有几分耳熟,“不要出声。”
是谁?
江绪的眉头几乎要皱到一块去,本能提剑向后劈去,来人似乎是无奈地舒了口气,周生骤然迸发出阴冷到令人发抖的力量。
是魔气!
危机感顿时令他止不住地挣扎起来,如今北州战况紧急,为何会有魔修出现在此处?
难不成,他们已经得知人修与妖盟合作的事,前来阻止的?
思及此,江绪不由绝望地闭了闭眼,若真是为此而来,那今日已经成了个死局。
只希望这魔修的手段能比狐妖温柔些,他苦中作乐地想,毕竟我与她无冤无仇,总不可能每个魔修都以折磨人为乐吧?
可下一瞬,魔息四散开来时他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疼痛,反倒是狐妖始终穷追不舍的妖息迅速地被隔绝在了无形的黑雾之外,江绪怔愣了瞬,感觉到桎梏住自己的手臂慢慢松开。
四周骤然变得寂静,连风都无法穿透周围的黑雾,他回过头,夜色中有些模糊的面容很熟悉,眉毛浓密,凤眼下血红的痣尤其扎眼,一身血红劲装上沾了不少的泥土草屑。
是阿蛮。
“你?”江绪讶然了瞬,无声地开合着嘴唇,“为何会在此处?”
反倒是阿蛮愣了会,才淡声道:“放心,她现在无法找到我们,主人有求于巫族,我恰好行至此处,突然感应到了不亚于妖王级别的妖息。”
也就是说,她是碰巧出现在此处的?
江绪思索着点点头,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便听见阿蛮道:“你——不怕我?”
“啊,”江绪眨了下眼,“你若想杀我,早便如此做了,况且你身上的魔气似乎有些不同……”
少了魔修贯有的血腥煞气,只是最精纯的,修炼而来的魔息,就好似眼前这人根本没有杀过人。
可这又怎么可能?入了魔的修者鲜少有能克制住自己的欲望的,或嗜杀或纵欲,总归大多都是疯疯癫癫的。
阿蛮却倏然一静,主动岔开了话头:“说起来,你为何会在南州,还被一个妖王追杀。”
江绪好不容易在生死危机中分散的思绪再次回到了那些事上,神情黯淡下来。
“我也是有事前来南州,”他轻声说着,无尽的疲倦感在骤然松懈下来时从骨髓深处漫了上来,“至于那狐妖……是有些私人恩怨,结果这次直接撞到她手上了。”
似有什么东西要从神魂的最深处翻涌上来,江绪的话音说到最后已是微不可闻,最后眼皮沉沉闭上,一头朝地上栽去。
阿蛮霎时神色未变,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一缕神识小心翼翼地钻进了江绪体内,紧接着眼中浮出点惊疑不定的神色。
“奇怪,神魂力量耗得几乎一丝不剩,为何身上却一点伤都无……”
而江绪已经陷入了沉沉的真实梦境中,阿蛮抱着他瘫软的身躯,侧耳细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暴怒的狐妖已经沿着下山的道路寻去了别处,她确认了这件事,周围的黑雾一阵荡漾,渐渐收缩包裹住两人。
下一瞬,山林再次恢复了无人寂静的模样。
……
窗外落下淅淅沥沥的雨,江绪能感觉到自己坐在桌边,摊开的手心中是一枚轻巧的银铃。
有些被遗忘在角落的记忆重新浮现,那是在刚上山没多久的时候,他被几个外门弟子按在僻静的湖泊中,挣扎到日头西沉才被放过,呛咳着带了一身伤爬回琼霄峰。
难得的是,那日严绥并未在屋内潜修,而是在庭中磨剑,江绪遥遥地瞧见那道清隽身影时,局促地扯了扯自己皱巴巴的袖口。
他进退两难,正暗自纠结时严绥抬起头,瞧见他此时的模样时神情微微一变:“怎么弄成这样子了?”
江绪顿时产生了些不甘的怨恨,噘着嘴道:“反正与你无关。”
那时的他与严绥的关系其实时好时坏,一方面严绥对他实在是不错,可另一方面,知道自己只是个备用炉鼎的江绪总是忍不住迁怒严绥。
若不是因为这人,自己怎么会成为简楼子的“徒弟”,被那些嫉妒的人可劲欺负。
但这种念头往往在一瞬之后便会即刻消弭,江绪自己都明白如此是不对的,可小孩子又怎能好好控制自己的脾气,时不时便要同严绥闹点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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