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绪瞬间便想到了渺音,他给了严绥一个征询的眼神,看见对方丝毫不意外地笑了笑。
“明白了,师尊,”严绥温声应道,“我们会尽快回来。”
通讯被切断,江绪将玉牌重新揣回袖袋中,终于能够开口:“师兄,师尊的意思可是怕渺音前辈因着与他的恩怨,会来寻仇?”
“不无可能,”严绥若有所思,“且不管如何,合欢宗的确曾与魔修结过盟,今次动乱,恐怕不好解决。”
在他的记忆中,魔修动乱应是几十余年后的事,今次忽然提前,恐怕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改变。
会是因为他暗示了渺音,使对方提前回到中州导致的么?
江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隔了会又道:“以师兄的能力,此次定然也是要去北州前线的吧。”
严绥听见他这话,忽地笑了声,有些戏谑:“怎么,绪绪又想偷偷混在队伍里,跟着去长长见识?”
江绪面上顿时一热,严绥说的正是他百余年前干过的蠢事,那次动乱是因着魔修对上古遗迹中所得的分配不满,说到底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但他还是险些命丧北州,还好最后被严绥带回了中州,养好伤后被简楼子罚去观剑崖关了半年的禁闭。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江绪想,如今自己也有了自保的能力,而为了自己心中之道,无论如何都是要参与到此事当中的。
于是他对严绥道:“师兄,我打算同你一块去北州。”
他顿了顿,故意用为难的神情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瞳湿漉漉的:“可师尊不一定会应了我的想法。”
严绥也不意外他会有这种打算,只是温笑着牵住他的手:“绪绪想去何处都可以,总归有师兄在。”
他哪里不知江绪是故意加了后面的话,但还是想逗一逗他。
“再说了,”他捏了捏江绪的指尖,亲昵得很,“上回师尊不同意,绪绪不也找到了下山的法子?大不了,绪绪偷偷跟过来便好。”
道理的确是如此,但严绥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江绪奇怪地看了他眼,听见严绥无奈地苦笑:“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我还没同绪绪分开,光想想便坐立难安了,相思不已了。”
江绪听得耳尖发热,一时间只能支支吾吾地应了声,好一会才轻声道:“我也同师兄一样。”
一世并无多长久,少一日都令他难以接受。
他感觉到自己被严绥揽入怀中,额上落下个触感明显的吻。
“放心,师兄会永远护着你的。”
……
风声在耳边呼啸,眼前是望不到边际的海,江绪御剑停驻在波涛之上,视野尽头是冲天的死气。
耳边传来陌生人声的称赞:“此次多亏怀光来得及时,否则还不知要出什么祸事。”
江绪只是有些疏离地笑了笑,同那人道:“不过举手之劳,倒是你们被困在里头多日,回去后得找些祛晦补气的灵药吃,万一体内死气过重魂魄离体,可就难办了。”
他身边那人不过少年模样,眼里有着明显的仰慕之意,抱拳道:“多谢怀光兄提醒,在下长明宗刘重玄,日后有缘,定会报今日之恩。”
江绪却在听得这话时神情微动,轻声道:“不必如此,但我的确有些事情想问问你——前些日子听闻子霁君来了东州,你可有见过他?”
“原来怀光兄是来寻子霁君的,”刘重玄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在半月前的确远远瞧见子霁君过,不过当时看他们的去向,应是往荒州去了。”
江绪的笑容微不可查地一淡,重复道:“他们?”
刘重玄摸了摸脑袋,露出点神往的表情:“是啊,当时子霁君同一位容颜似妖的女修在一块,也不知是哪家宗门的,那姿容……啧啧,真是好看极了。”
他说着,对江绪暧昧一笑:“怀光兄,你是子霁君的师弟,可有什么我们不知的消息?”
江绪近乎本能地摇了摇头,心中好一阵闷闷的钝痛。
“不知,”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狂风埋没,“师兄从未提起过。”
往后的对话全部都变得模糊不清,江绪只是礼貌而疏离地笑着,瘦削的身影在狂风中摇摇欲坠,直到刘重玄告别时才再度开口:“嗯,有缘再会。”
他御剑往荒州行去。
……
江绪猝然从梦中惊醒,微微喘着气将手按在胸膛上,窗外的月光暗淡而清冷,他收回视线,又往严绥怀中缩了点。
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梦。
他迟钝地转动着思维,感觉到严绥搭在自己赤裸腰间的手臂带着温热和暧昧的汗意,江绪睁着眼,一时间没了睡意。
在魇鬼梦中的最后一刻,他在无尽的尖锐痛苦中昏了过去,也是从那时开始,他又开始做起一些奇怪的,甚至有些记不太清的梦。
可没有哪次要比今日的这个梦更清晰了,除了半年前在无极宗内梦到的那个,更古怪的是,这两个梦之间似乎有着什么连续性。
明明是毫不相关的两件事,江绪想,可冥冥之中就是有什么生意在说,这些梦都是一个梦。
难不成是魇鬼的影响至今没有被消除?
定然是这样的。
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严绥的眼睫,再次闭上了眼,呼吸渐渐变得平缓而绵长,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腰间的手臂又收紧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