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什么呢?江绪只觉得自己心里有点堵,无端想到了云袅还活着时的样子,跟如今对比一番,只觉得面前是全然陌生的一个人。
倏然间,一只温热手掌捂住他的眼,耳边传来轻轻一声叹:“身死囚魂,她已不是曾经的那个人了。”
“我不明白,”江绪闷声问他,“身是云袅,魂是云袅,为何眼前人已非故人?”
严绥捂着他眼的手掌微不可查地颤了颤,嗓音略微发沉:“人非单由形神而成,你遇见她时,她还有着过往岁月的记忆,那是她此世为人的重要组成,绪绪,你可明白。”
江绪怔愣好一会,才低低嗯了声:“师兄的意思是,她没了为人时的记忆,又被高航灌输了旁的错误认知,所以已是新的人。”
他说着,在黑暗和沉默中张了张嘴,还是犹豫说道:“那她便不是我的朋友了,对么?”
早有预料的失落和怅然沉甸甸砸在心头,严绥松了手,又抚了抚他头顶翘起的一缕发,缓声宽慰道:“但绪绪如今可以还她个公道,再给她个痛快,不是么?”
但——
江绪定定地跟云袅对视了很久,莫名想起第一次跟高航见着她时,这双清亮眼睛里全是神采飞扬的笑意。
那才是他喜欢的挚友。
缓慢悠长的吸气声后,江绪轻声道:“师兄说的对,对于她来说,魂飞魄散是种解脱。”
云袅和康冶已经没有来世了,但他可以让高航获得应有的惩罚。
严绥不动声色地抚过他的侧脸,在微红眼眶上不轻不重擦过,嗓音温润和缓到了极点:“难为绪绪了。”
江绪只是摇了摇头,心头愈发堵得慌,却莫名生出了点奇怪的想法,好几次张口后才能艰涩询问道:“那,若是我也没了过去的记忆,于师兄来说,我还是我吗?”
严绥好一会都没答他,直到耳边传来声明显的压抑呼吸,他才忍不住抬头,却又重新被捂住了眼。
“怎么了?”
江绪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严绥还是没有说话,他在长久沉默后终于忍不住再次唤道:“师兄?”
“嗯,”严绥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答得很快,“我在。”
在江绪看不见的地方,他死死咬着牙,下颌绷紧成一条凌厉的弧度,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微微侧过头,对上了始终站在门口的池渊的视线。
惊疑的,在看见他转头时飞快地做了个口型,又在严绥冰冷的眼神中顿住,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手中掐诀为两人隔开了所有的声音。
恰逢此时,江绪在疑惑跟沉默中又问了遍:“师兄,若我也……”
“不一样,”严绥温声打断了他,“情况不一样。”
“噢。”
江绪先是应了他,复又追问道:“有何不一样的?”
接着便是长久的,压抑的呼吸,除此之外,周围安静到好似根本没有他人存在,窗外闪过雪亮电光,清晰照出了双猩红悲恸的眼。
“我永远,”
严绥的喉咙明显滚动了几次,极艰难地将嗓音维持在平静的调子上。
“永远都不会欺骗你。”
岁迟
非常抱歉前两天没更……加班加到在办公室睡了两个晚上,真的不行了(吐魂)
第22章 夜访
视野恢复清明时,江绪第一眼便是看向严绥,可惜慢了些——严绥已经转过身,似是在打量跪于地上的云袅。
池渊也不知何时凑了过来,问江绪:“子霁君方才可是有何发现?”
江绪不明所以地摇摇头,能有什么发现,刚刚不过是在跟他说闲话罢了。
却听见严绥缓声开口道:“她只剩三日时间了。”
江绪愣了愣,下意识反问他:“补充了一个生魂也是如此?”
“绪绪看的理应比我清楚,”严绥神色自然地看向他,“那生魂本就虚弱,不过多少还是补充了点,否则她明日就得魂飞魄散。”
池渊终于在江绪的沉默中寻到了个开口的机会,含着笑问道:“那子霁君觉得,如今该怎么处理?”
“将生眼毁了,”江绪突然开口道,“单纯的位置变换破不了此地的阵法,我知你们在顾虑什么,毁掉佛前莲的确会沾染因果,但此次所得功德必然能够抵消,虽然那铜缸本身也是法器,虽然有些困难,但我想栖幽君并非没有办法,生眼一毁,此地死气便再也遮掩不住了。”
池渊讶然地望向他,他还记得严绥没来前江绪是怎么说的,如今这转变堪称突兀,他惊讶之余又对严绥佩服许多,暗自寻思着一定要找一日同严绥好好请教番,省得自己宗内的这些师弟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江师弟能想清楚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池渊说着,钦佩地看了眼严绥,“那之后的事便不用劳烦你们了。”
江绪始终微微垂着头,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站在严绥身侧,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严绥好似根本没发觉般,对池渊微微颔首,道:“那我们便先行一步了,待到了明州,有机会再叙。”
池渊却叫住了他们:“子霁君不若稍等我们半日,上回辽州一别,还有些事想不明白。”
辽州?
江绪怔了怔,转头看向他,若没有意外的话,池渊指的便是前不久的这次游历。
或许这是个机会,他想,严绥此次回来转变颇大,若有机会,说不定能从池渊这打听到点什么,比如说那上古幻阵究竟是何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