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原本不停翻涌的安樾的质问面容渐渐被他的治愈一般的笑容所替代,苍楠忽然惊到自己刚刚是对樾儿发了脾气,他的樾儿,他放在心尖上的樾儿,怎么竟然就对他发了脾气。
苍楠暗骂自己一声“混蛋”,立刻就想要返回去将爱人搂进怀中安抚他,亲吻他跟他说对不起。
可是没有奔几步他的脚步又迟缓了。
他心中知道自己如此处理不能说是公正无私,但他现在既然承担着整个天衍宗的担子,就不能不凡事从天衍宗的利益出发,有些非常规之举也是迫不得已,毕竟他苍楠从来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樾儿心思简单,心性良善,自然是不知道这国家宗派之间的阴险争斗不择手段,让他理解实在是强人所难。方才自己就不该将这些安排一五一十地跟他说,让他担惊受怕,更让两人之间白白生出嫌隙。
他其实并不需要他懂得理解,他只需要一个被他保护的,安心享受他的宠爱和他提供的舒适生活的小道侣就好,能让他每天看着抱着亲着就十分满足,就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而那些复杂事情,真的不需要他来考虑。
他叹了一口气,虽然两人发生了争执,但他相信樾儿是绝对不会真正去做忤逆他的事情,说不定此刻正独自一人暗暗哭泣,急需自己的抚慰。
所以当他回到别院,被告知安樾已经离开,从结界中留下的痕迹追寻到他所去的方向正是九嶷王宫时,他先前已经平息的火气又“腾” 地一下起来。樾儿,终究还是被他惯坏了。
他眸色一冷,二话不说转往九嶷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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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唤的声音自遥远的天边而来,直到在他脑中渐渐变得清晰,鼻尖仍然萦绕着他熟悉的味道,安樾缓缓地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已经刻在他骨子里的百看不厌的俊美的脸,只是一瞬,安樾觉得苍楠眼中的关切紧张刹那间被清冷所代替,声音也好像刻意压制着透出冷漠。
“醒了?” 苍楠坐在他身边淡淡道,伸手将床榻边小几上的一个杯盏拿过来送到他嘴边,动作倒还是轻柔,语气却是清冷:“把药喝了。”
安樾自榻上坐起,屈起双腿双臂慢慢环住自己,他看了看那碗黑色浓稠的药汁,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苍楠等了一会儿,脸色渐渐变差,但忍住没有强逼,最后他将药碗放回案几上,盯着安樾,牙槽咬了咬问:“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安樾脑中仍然有些混乱,他将视线从苍楠脸上移开,盯着自己的双腿,他不知道说什么,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半晌他喉咙里轻轻咕哝出一声“没有”。
“你不是要去跟你的王叔告密?既然已经回到九嶷王宫,为什么又要躲在屋顶上,九嶷王宫里,集结了一大批修士,虽然都是些不堪一击的家伙,但是显然是有什么动作,你的王叔,到底想干什么……”
苍楠一口气问了许多问题,但安樾只是看着自己的脚,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看他,只是沉默。
半晌,耳畔听到苍楠深吸一口气的声音,然后听到他说:“你昏睡了一日,飞舟马上就到天衍宗,你最好在这段时间内想清楚,给我一个解释……樾儿,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耐心。” 说完“砰” 的一声甩上门,又剩下安樾一个人。
直到门关上,安樾才抬起头,看到自己果然是在飞舟的船舱内。
飞舟,他猛然想起百礼骞提到的派驻在天衍宗的假冒九嶷技师的修士,飞龙战舰威力非同小可,十艘如果一齐转向对准天衍宗,他所说的将天衍宗夷为平地并非不可能。
安樾一惊,立刻从榻上起身,抢到门口,发现门已经从外面锁上拉不开,他的手在门框上滑落,颓然后退,他这是要做什么,去警示苍楠,告诉他九嶷的计划,甚至和盘托出他自己原本也是这计划里边的一环吗?然后告诉他自己其实并不全然知情,苍楠能相信吗?
而万一他真这样做了,那不就真成了百礼骞口中所说的悖逆妄为,背叛九嶷国了吗?虽然他心中已经不再愿意将百礼骞看做尊敬的长辈,但九嶷的国民是无辜的,而一但苍楠认定九嶷与天衍宗为敌,以天衍宗和苍楠的实力,要把九嶷变成人间炼狱简直也不费吹灰之力。
安樾的头又剧烈地疼起来,他颓然蜷缩在床榻一角,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是这样的孤立无援,也是生平第一次,面对这样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两难境地。他抱着自己,直到双肩耸动 ,无声地哭泣起来。
可是,心底却有一个明确的声音在告诉他:无论如何,一定要阻止九嶷和天衍宗之间的战争,天衍宗不能灭,九嶷国也不能消亡。
他抹了抹眼泪,让自己沉静下来,开始认真思索他可以做的事情。
九嶷王说过行动是在十日之后,那也就是说他还有数天的时间来挽回局面,飞舟舰队的人目前只是在待命,九嶷与天衍宗间的距离导致消息传递不会那么及时,只要他以九嶷王的名义夺了这些修士的战舰操控权,将他们调回九嶷,失去了内应的九嶷王和百礼骞定然不敢再贸然行动。
之后,他再找机会向九嶷澄清这一切,并促成苍楠修复重启洗灵阵,给予九嶷实实在在的保护,减轻对九嶷国的岁贡的压力,再没有了底牌的九嶷王也只能接受这一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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