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脸上一惊,心想果然是为这事来的,仗着已经把人都藏起来,没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上,仍然嘴硬道:“大人的话,小人怎么听不懂。即便此别院的主人就是毕督使,那也只是日常跑马散心所在,哪有什么少男少女。”
安樾冷笑一声,翻开桌案上的一本账册:“这是从你们账房处寻来的,上面一笔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一日‘开炉’几个,进项多少;为购买‘炉子’花费多少,真当旁人看不懂吗?”
管事头上渗出颗颗汗珠,这账册竟然疏忽了,心中对两人更是惊惧,甚至顾不得害怕地问:“两位到底是何方神圣,到底是不是九嶷稽查院的人?”
就在这时,院子外头卷起了一阵风尘,苍楠神识敏锐,立刻觉察到来的不止数百人,大部分是身负修为的修士,还有几十位脚步滞重的普通人。
他冷哼一声,眼底染上一片黑雾,坐在堂上纹丝不动,冷冷注视着院门。
管事脸上浮出一丝喜色,方才事情不对时,他就已经放出信报传递消息,这会儿院主也应该来了,但上面坐着的那个年轻人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的冷杀之气让他不敢妄动。
风停下来的时候,一大群人涌进了别院,为首的正是天衍宗派驻在九嶷的督使毕良正。
苍楠瞳孔骤缩,他不愿意看见的事实,仍然是扯开了遮羞布,无比丑陋地摆在了眼前。
跟在毕良正身侧的身着九嶷公服的官员领模样的人,正是稽查院副掌院,稽查院副掌院官居四品,安樾记得他的面孔,当初他和一众新任职官员从王叔手中接过授职文书时,安樾还在一旁观礼。
看到副掌院在督使身后亦步亦趋、点头哈腰的样子,安樾的拳头又捏紧了。九嶷的官场莫非真如这两天所闻所见,已经从根子上烂了?
“何人在此生事?” 毕良正远远就看到那个坐在厅前的人,觉得那人虽然一动不动,但目光和周身的威压仿佛如冰刃一般给人极为不安的感觉,而且他丝毫看不出对方的修为,他想不出在这九嶷国的范围内,怎会突然有这样的一号人物出现,心中不禁开始警觉。
“哪里来的野小子,胆敢冒充稽查院的人擅闯私宅,真当这九嶷王城是你自己家后院了!” 副掌院虽然觉得空气里一股冷冽之气,但他一贯认知里,督使就是整个九嶷城里修为最高的人,还是各府衙官员贵族眼中的大红人,平时他还巴结不上,这次有机会,那还不好好表现一下。
毕良正心中惊疑,止住副掌院的叫嚣,带着试探的口吻问:“阁下是否认得本使?这里是本使的私院,不知阁下无故闯入,还打伤了我院中的护卫,到底意欲何为?” 他越看堂上坐着的人越发心中有不祥之感,但他不敢再想。
“何止是认得,” 苍楠寒声道,看着这个相貌还是那样忠义伟正的伪君子,突然感到极大的失望,一声厉喝:“毕良正,你在九嶷国都干了些什么?”
毕良正被这一声喝斥一惊,一瞬间觉得面前的人似乎与某人重合在一起,几乎要腿软跪下,但他强压着内心的不安,尽力稳住自己的声音说:“阁下既不愿告知真实来历身份,就休要怪本使请九嶷的官府秉公执法了。 ”
“毕督使当真是在红尘富贵里迷了眼,都忘记自己的根本了吗?” 又一个洪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这声音深厚澎湃,发声之人修为之高可想而知 。
毕良正脸色一变,转向来人,一个目光精深的老者领着一队人走进了院子,他身后十数人一色雪青云纹道服,身佩长剑,这一队人走动之处,灵气隐隐萦绕,豁然一个个都是修为精湛的宗门弟子。
安樾看到来的人,也不由得惊讶地睁大了眼,来人正是天奚峰的简竹长老和峰中弟子,只是他们是如何得知消息过来,而苍楠又是何时通知他们的,他竟然全然不知。
果然看到来人,毕良正原本还能维持的镇定一下子垮了,脸色刹那间惨白,两股开始发颤几乎站立不稳。
简竹和他带来的弟子径直越过毕良正,走到苍楠的面前,众人恭恭敬敬行礼:“宗主。”
宗主!
毕良正内心的惊疑终于得到证实,他腿一软,直接扑通跪到地上。
苍楠取下易容,一张浓烈艳绝的面孔显现在众人面前。
“岚日仙尊,” “竟然是岚日仙尊” 的声音在下面响成一片,无论是原本困在地上的护院,还是毕良正带来的修士,还是或跪、或站在院中是每一个人,莫不被岚日仙尊这个惊人的名字震在当场。
方才还嚣张的副掌院看到居然是天衍宗的宗主亲自来了,惊惧同时还想偷偷溜走,早被天奚峰弟子拔剑制住。
苍楠没有管副掌院的小动作,从座上站起身,走到毕良正面前,看着这个已经软在地上的天衍宗败类,心中又是厌恶又是可悲:“方才圣子问的九嶷国的少年男女被关在何处 ,你是自己说还是等我找出来?”
圣子?这下在场的人又惊了,特别是九嶷国的人,副掌院更是如梦初醒,这才把视线落到方才一直忽视的安樾身上。
安樾亦取下易容,在场的人又是一番惊叹,而跪在地上的九嶷人更是惯性驱使,对安樾伏拜不止。“圣子救命,圣子饶恕” 的声音不绝于耳。
毕良正还企图再垂死挣扎一下,简竹自袖中取出一卷长卷,双手奉上:“宗主,已查明毕良正犯下的多项违背宗规的罪行,包括在九嶷以强买强卖的手段占有多处楼院宅产,从九嶷送往天衍宗的贡物中克扣中饱私囊,豢养私兵,私设牢狱……桩桩件件,皆有实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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