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驰皱眉,以为自己的药出了问题,走近端详片刻,嫌弃摇头说:“不像,非要说,那也是衣冠禽兽。”
苍楠嗤笑了一下,叹口气,眼中又露出后怕:“……我几乎捏碎了他。”
“谁?” 宫驰问,立刻又接着问:“小美人?”
见苍楠默然不语,他试探着问:“你与他……那个了?”
苍楠点头又摇头:“简长老说的不错,我差点着了道,那缺失的一魄,必须拿回来。” 说完,拳头重重往桌上一顿。
一桌子的瓶瓶罐罐乒铃乓啷跳起落下,好几瓶骨碌碌往桌边滚。
宫驰吓了一跳:“唉哟祖宗,仔细我的丹!” 赶紧上前扶起乱滚的药瓶,说:“不可冲动,之前不是没有试过,不是我小瞧你,乾元珠是何等神物,以你现在的修为,若强行取,不是乾元珠再次裂开就是你的元神损伤,都不是好结果。”
“为今之计,只有清心寡欲,专注修行,寻求突破才是。 ”宫驰又叹气道:“就是委屈了小美人,不过他得知原委,当能理解。”
“不能说,”苍楠抬眼警告宫驰:“我在你这里丢的脸还不够?”
宫驰自然知道这个忘年好友的秉性,从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知道。
那一年苍楠还只六岁,替宗主来取丹,看到他满屋子的丹药,说自己也想要提升境界,请求他赐一颗。
彼时小家伙刚刚炼气,宫驰的丹药只适用筑基以上的修士,便逗他说:“想要丹也不是不行,喏,看到外面的海子没有,水底下有一只百年老蚌,育了一颗紫珠,你若能帮我把紫珠取来,我便赐丹。”
小家伙眼睛一亮,答一声“好”便出去了。
宫驰自然是不会当真,当时正值寒冬,冰天雪地,问机海大大小小的海子都冻上了,脚挨上去都冷冽刺骨,更别说敲开冰面去水下取珠了。
远远从窗户里看那小人围着海子转了一圈便往远走了,宫驰耸耸眉,哼着小曲自往后面丹房忙去了。
一天结束,他抱着新出炉的丹药出来,听到外面炒豆子一般响个不停,心里一咯噔,赶紧推开门出去,就见门前最大的那个海子的冰面上,出现了一个井口般的大圆洞!洞四周的冰层上,也像撒豆子一般散落着星星点点不知什么东西。
宫驰立刻跑过去,这一看,肉都疼了:这散落的,正是他头前数十年养在海子里的珠蚌,此刻全被掏了出来,这些蚌有大有小,有的尚未结珠,有的已近成熟,此时个个被撬开,里边孕养了多年的珠子个个冻成了冰珠。
放眼望去,数量有上千个之多!
宫驰随手捡起一颗珠,轻轻一捏,即刻出现了裂纹,下一刻便碎成渣渣从他指缝间掉了下去。
造孽啊!
宫驰内心绝望哀号,这是他几十年的心血,也是他来年炼丹的重要原料,这一下好了,尽数给毁了。
还没有从悲伤中转还,又一阵哗啦,从圆洞出飞出几十个炸开的蚌来,夹杂着水珠,还未落地就凝结成块噼里啪啦地砸向冰面,有几个还砸到宫驰的头上,冰珠溅入他的衣领滑进脖子,把他冻得一个激灵。
下面有人?
那个六岁的小不点?
宫驰来不及为夭折的珠蚌哀嚎,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立刻趴到洞边朝着黑乎乎的水里喊:“苍楠!苍楠!你在下面?” 冰洞中的寒气扑到宫驰的脸上,眉毛立刻结了一层霜。
没有应答。
这一下宫驰急了,苍楠可是宗主唯一的弟子,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没法交代。试着伸手探了一下洞中的水,冰刺骨裂一样的痛感让他立刻收了回来。
正不知做何解时,冰洞中又是一阵水响,紧接着一根水柱冲天而起,跟着出来的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他落到冰面立刻盘腿而坐灵息运转,上衣已经不见,就这样的片刻,身上的水已经在赤着的皮肤上结了一层冰,呈现出毫无生气的白灰色,他紧闭双眼,全身瑟瑟战栗,牙齿格格直响,半晌之后一动不动,宛如一座冰雕。
宫驰大惊失色,疾步过去,围着苍楠打转,不知他是死是活。
半晌,就听见细碎的冰裂声,包裹着他的冰块陡然碎裂成无数小块,冰屑洒落在他周围,本来发灰的皮肤渐渐透出白色,脸上也恢复了一些血色,苍楠睁开了眼。
宫驰惊奇地发现,小家伙的周身似乎流转着一层灵气,将他与冰寒的空气隔开,而他的头顶,隐隐也有灵气蒸腾,在生死攸关之际,他竟然突破了,已入筑基!
“道君,下面真有紫珠蚌?” 苍楠冷冷地问宫驰,逼视的眼神显露出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的威压。
还在惊叹中的宫驰压根没去琢磨与自己对话的是一个孩子,被他一望,居然结结巴巴地说:“有,有一个,我百年前投下的,只是后来一直未见踪迹。”
他刚想说“找不到就算了,不要为此冒险万一出事后悔莫及要丹药想拿多少拿多少”,苍楠一个跃身,又跳进了冰洞里!
宫驰欲哭无泪,只好心急如焚地守在洞口,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底下终于传来声响,又是一根冲天水柱,苍楠出来,手指间拿着的,正是那颗紫珠!
……
后来宫驰问过好多次,诸于怕不怕冻死了,小小年纪怎么就那么争强好胜,毫无把握怎么就敢跳下去之类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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