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江澜当场就转过来三万,“多的就当精神损失费吧。”
任谁大半夜的被叫去地府走一遭都得吓够呛吧,也不知会不会有后遗症。
“刷拉,支付宝到账30000元。”
三万!
足足三万块!
这是什么感人肺腑的天籁之音!
牧鱼死死瞅着崭新的转账记录,感动得几乎落泪。
江女士真是大好人呐!
他激动地想。
收了钱,服务难免更周到些。
出门前,牧鱼还特意拿了把大黑伞,“张先生还可以再待几个小时……”
藏在伞底下,就可以短暂外出了。
稍后拿了食材回来,江澜本想说要走,可看到那把大黑伞后,却又迟疑了。
牧鱼忽然意识到,也许江澜并不像表现的那样冷静。
“要不,我请您吃个饭吧。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人家多给了一万呢。
江澜没有推辞,略一思索,“油面筋酿肉,可以吗?”
张敞一愣。
油面筋酿肉,他最爱吃的菜。
牧鱼就笑,“当然可以。”
这道菜不算罕见,但牧鱼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
头一个自然是手艺,次一个,便是一应原料都精挑细选。
单那油面筋是自己做的,就能秒杀一众同行。
凡事用没用心,食客吃得出来。
先用上等小麦粉和面团在筷子上,一点点洗出淀粉,最后只在筷子头上剩下一撮暗白色的弹性面筋。
这是项极其枯燥乏味,又耗费时光的细致活儿,但牧鱼很喜欢,因为做的时候可以放空自己。
洗好的面筋小心剥下来晾到半干,过一遍油,整个面筋团就些微的膨起来,金灿灿圆溜溜,做菜、炖汤都好。
里头塞的香菇肉馅儿也有讲究。
干香菇醇厚劲道,鲜香菇肥美弹牙,各有各的妙处,牧鱼便干鲜各半,配着剁成细泥的精品五花肉,结结实实塞一颗。
调好料汁放在锅里小火慢煮,看着厚重的油面筋一点点浸润,泛出细腻的水光,好像干涸的身心都被抚慰了。
那底部被泡软了的柔软面筋,宛若跳水上芭蕾的舞者颤动的裙,时不时被炸开的水泡掀起优美的弧度。
“咕嘟~咕嘟~”
油面筋里的油伴着酱汁缓缓深入里面裹的肉馅,肉馅的油脂又合着香菇的汁水反渗出来,几经融合,滋味妙不可言。
当油面筋酿肉端上桌,上空袅袅升起白色水汽,张敞和江澜都不约而同想起当年掘到第一笔金,第一次狠心下馆子时的场景。
当时他们只点了一道肉菜,就是油面筋酿肉。
那是家很不起眼的小馆子,几乎比这家还要更小一些,一份油面筋酿肉里也只有十颗球,且干瘪瘪的。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江澜似乎还能感觉到回荡在唇齿间的香味。
那是一种揉碎了时光和人生,浸润了喜怒哀乐,无论后来她赚多少钱,吃怎样的珍馐,都无法取代的特殊美味。
张敞胖,饭量也大,却笑嘻嘻把面筋里的肉都掏出来给她吃。
“面筋吸饱了肉汁儿,可比肉好吃多了!我就爱这个。”
江澜缓缓眨了眨眼,愕然发现,原来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
久到……只剩下自己。
面筋这种东西,一身浮华早就在水里洗净了,只剩下一身筋骨,饶是在汤汁里泡了这样久,竟也十分弹牙。
牙齿尖儿缓缓压下去,里头包裹的肉汁儿便迫不及待喷溅出来,带着一股言语难以形容的滚烫热气,在江澜嘴里疯狂打转。
有点烫。
烫得她眼眶发胀,喉头发堵,胸口像要炸开一样疼,连忍了许多天的眼泪都掉出来了。
“你看,我不会吃面筋……”她哽咽着,轻声道,“你怎么,怎么就死了呢?”
直到此时此刻,她好像才终于意识到:
他没了。
对面的张敞浑身一僵,放声大哭。
可他已经没有眼泪了。
第5章
一连两晚没正经睡,牧鱼两只眼睛底下都泛着点乌青,简直困到不行。
他皮肤白,看上去格外显眼。
早起去菜市场采购时,熟悉的王阿姨就心疼道:“可别仗着年轻不把身体当回事,老了之后有你受的。”
“哎。”
牧鱼乖乖点头,心道要是不下地府,我原本休息得也挺好……
他一边挑菜,一边胡思乱想,视线不自觉被水果区的荔枝吸引过去。
夏天水果容易坏,底下都铺着冰块,为了吸引顾客,王阿姨还特意剥开两粒荔枝,半透明的果肉和下面晶莹透剔的冰块凑在一处,只看一眼都觉得浑身舒爽。
凑近了,似乎还能嗅到淡淡的荔枝清香。
王阿姨麻利地给他称了菜,抹去零头,笑道:“刚到的,可新鲜可甜,来一斤?”
牧鱼赶紧摇头,十分遗憾地多瞅了那荔枝几眼。
十多块一斤呢,又压秤,看个新鲜、闻个味儿也就够了。
老牧头儿小半辈子都在康城混迹,逛各大菜市场跟自家后花园似的。
如今好多摊主、老板都还记得牧鱼小时候白白嫩嫩一颗,糯米汤圆似的,一手抓着小笼包,一手拽着老头儿的衣角,炸着满头呆毛,吧嗒吧嗒边吃边看,吃得小嘴儿油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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