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四周与魔物周旋的弟子整齐划一地一撤,魔藤与魔化妖修顷刻向法阵中的夏歧怒嚎着扑来。
苏群云没去管身上伤口,垂头望了一眼自己脚踏的阵眼,又看向依托自己而接近了法阵的夏歧,牙缝里挤出怒极反笑的几字。
“夏歧,你当真可以。”
饶是这番动静,蕴满魔气的黑色法阵竟没有激活防御法阵去捕杀两人,夏歧便知道赌对了。
他目光冰冷,如染了血的潋光一般锋利逼人:“苏群云,你死一万次也不冤。可惜换不回五年来牺牲在此处的生灵。”
夏歧一击之后不再恋战,立马腾空而起,远离法阵。
地面上,赶来的魔物追着他蜂拥跃起,如黑色的浪潮,势必将他吞没撕碎。
夏歧面上没有一丝慌忙,在魔藤即将把法阵严实围起时,他猛地甩出沾染苏群云鲜血的潋光——
携着烈风的剑锐不可当,穿透前来阻挡的魔物,稳稳钉入阵眼之中,剑柄震颤不休。
一息之后,他察觉些微熟悉又危险的灵气波动,当即身经百战地闪身远离法阵。同时右手一抬,潋光咻地归于手中。
苏菱已经在甬道中用七重法器撑起了临时庇护,他身形快得化为一道残影,向那边掠去。
夏歧在半途回头看了一眼法阵,却见苏群云没有离开的意思,挂着满身鲜血与狰狞伤口,好整以暇地负手而立,正仰着头,目光不偏不倚地望着他,无悲无喜。
他被这瘆人目光看得有些不舒服,微微蹙眉,人已经落进庇护范围。
转移法阵顷刻爆炸,洞窟发出轰然惊天巨响,又回荡不休。
霸道猛烈气劲的波及范围内,坚硬岩石寸寸破碎,砂石碎砾被震成齑粉,漫天扬起,埋没四周。
万千累累尸骨与陶瓷容器被荡成细沫,连同诸多恶毒的咒文一起顷刻消失,得以解放的魔气与残存妖气被气劲撕扯,又逐渐消散。
七重庇护被气劲浪潮冲击得嗡鸣不断,隐有行将就木的趋势。
洞窟中的巨大回响如雷炸在耳边,震得所有人耳膜生疼,神魂微颤。
夏歧看着洞窟不断坍塌,灰尘飞扬,忽然瞳孔一缩,周身同时响起刀剑出鞘的声音。
只见能撕碎万物的气劲乱流中,一人闲庭信步而来,劲流只微微扬起他的青丝衣袂,如同沐浴微风。
苏群云浑身血渍已然消失,清爽精神得不像与他们身处同一个空间。
苏群云的目光落在夏歧面上,不见了方才的阴沉与憎恨,心情好得像是与好友叙旧:“我原本是过来看看你的热闹,谁知被你摆了一道,可将我利用尽兴了?”他也没有等夏歧回复的意思,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这次真的走啦。看来另一处法阵的目的也达到了……”
他想起了什么极有趣的事,对夏歧眨了眨眼,像是只将秘密说给他一人听,神秘压低声音,“万妖王已经归位了。离大魔降世不远了。”
弟子们不聋,瞬间在这句没头没脑却犹如惊雷的话下面色大变。
夏歧紧紧咬牙,目光倏冷,他早该想到的……这两个法阵不仅仅是转移魔化妖修,更有别有目的。
将三个门派兵分两路,也让清宴落入陷阱……真是好算计。
夏歧用神识去探芥子,依然没有回复……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按理说,清宴早该处理完另一个法阵。
而且清宴定然知道他时刻心系道侣安危,不可能故意不回应。
只剩一个原因……对方身陷行动不能自如的险境了。
苏群云转身欲走,目光却还笑盈盈地看着他:“不去找他吗,可以一起去灵影山哦。你若不去,我便自己去了。”
说完也不等他,兀自走向法阵劲流之中。
夏歧心里惶急,下意识迈出一步,立马被苏菱着急拉住:“小歧!别信他……”
事关清宴,夏歧之前的游刃有余完全消失了,虽然面色不显,心里已经慌乱担忧无比。
之前苏群云站在法阵爆炸中心也丝毫无损,若是想反杀,任何一个机会都可以直接取他性命,或许这番话并未作假。
他知道这样的推测完全失了谨慎和理智,但与清宴失去联络太久了……如果这是唯一通往对方身边的机会,他必须一试。
何况清宴陷于险境,苏群云前去无疑雪上加霜。
夏歧无声地攥紧剑穗,忽然下了决定,倏然消失在庇护中,紧跟上苏群云的背影。
无论身处何处,清宴都会来寻他,他也一样。
罡风在霎时间袭来,身后传来苏菱焦急的叫唤,他只能置之不理。
夏歧以肉眼难寻的速度跟着苏群云步入乱流中央,浑身被撕扯得几欲四分五裂,他随之触碰到转移法阵还未合上的空间缺口,瞬间被扯入了荒芜而混乱的空间间隙。
缺口闭合的瞬间,苏群云不见身影,笑声却模糊传来:“是了,我忽然不想去灵影山了,待仙长见到道侣,定要把我丢在一边了,好无趣……”
夏歧紧紧蹙眉,陷在一片忽如其来的漆黑之中。
这里是时间与空间之外的间隙,无数成型的魔物与溃散的魔气在周围的黑暗里浮动,若隐若现。
耳边的窃窃私语忽远忽近,断断续续的呜咽更显四周辽阔不见边际,忽然陷入安静时,仿佛这无人涉足的地方只剩他一个生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