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腕一翻,在拥挤窒息的藤蔓间旋身一转,令潋光剑身上缠绕着藤蔓纠集在一起的根部。
耳边是藤蔓畏惧挣扎,相互挤压的窸窣声,他淡然一笑,开口相劝:“来都来了。”
随后,紧握剑柄的指节泛白,是使劲力道的模样。
他倏然跃出藤蔓,朝着法阵正中落去,而潋光缠着的万千魔藤也被拉扯得一起落向阵中!
片刻前的魔藤前赴后继,张牙舞爪,此刻的魔藤避之不及却无一丝反抗之力。
巨大魔藤在藤蔓缠绕中抽不出身,才意识到夏歧先前环绕着它躲闪打斗,早已让万千藤蔓牢牢裹缴住它的根部。此时被牵连禁锢,像是一条巨网捕捞起的巨蟒,被拖拉着不断送往断头台。
夏歧曾在陵州落雨集牵引过能切玉断金的金缠,如今的藤蔓远远比不上,自然不在话下。
若能忽视腰间被扯得更深的伤……那便再好不过了。
他多得是带伤鏖战的时候,影响不大,于是把所有注意力聚集在不远处的阵眼上。
潋光被藤蔓的拉扯激出嗡嗡怒鸣,剑气涨了几分,更显剑锋雪亮。
夏歧终于把这沉重无比的一剑掼在阵眼上,发出铿锵巨响——
魔藤被砍得齐齐断裂,剑锋正不偏不倚地劈开了阵眼铭文。
夏歧剑上力道一撤,立马集浑身所有力量逃离阵中。
然而爆炸即刻发生,他身形再快,才行至一半,便被汹涌强劲的灵气乱流拍在背上。
他犹如受了巨手一掌,直接送了他一程,将他拍出数丈远。
潋光立马插入地上,延缓后退速度。
但蕴满五行之力的灵气太过暴虐,纵然有黑斗篷和金芒加护,他依然宛如身处摧毁一切的飓风之中,只觉得天地崩塌,江河倒倾。
身形被挤压拉扯得生疼,灵力乱流更是让神魂为之一颤。
而身处法阵中央的魔藤自然更为惨烈,巨大魔藤几乎炸成了碎末横飞,其余藤蔓被荡平为一抷灰烬。
爆炸余波在整个西南郊蔓延开,所到之处,魔种不留半点,藤蔓纷纷失去“活力”,又化为齑粉。
无法阻挡的后退中,潋光在地上拉出长而凌厉的划痕。
夏歧不由在心里赞叹,到底是自己折腾出的动静,与魔物斗简直其乐无穷!
然而下一息,在山呼海啸中,他注意到身上的金芒与暴虐灵气相处撕扯抵消,光芒越来越薄,他便知道这法器行将就木……
可他还没离开乱流波及的范围!
心里兴奋蓦地冷却,他忙裹紧黑斗篷,注入全部灵力,试图让鳞甲更加坚硬。
金芒倏然消失,最可靠的依仗瞬间褪去,他宛如被搓圆捏扁,浑身内脏几欲错位,根本无法站立住,更别说反抗。
这样的无力只持续了几息,他狠狠撞在一块巨石上,疼得双眼一黑。腰间伤口几欲可见骨肉,肺腑仿佛被碾压过,喉间涌出一口腥甜。
他撑着一口气绕到巨石后,低伏在巨石脚跟,打算等爆炸乱流过去再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远山上的天幕隐隐泛起釉色天光,霞色灿然,四周终于恢复安静。
夏歧才松开紧紧握着的剑柄,忍不住屈指抵唇,低咳出声,指缝间一片猩红血渍。
他头晕眼花地扶着巨石,用神识探查着密林深处。
方才的战场狼藉遍地,死寂无声,早已不见一根会动的藤蔓与半点魔气。
*
夏歧被疼痛抽去浑身力气,只得步行离开密林。
他循着影戒指引,前往金连城的南城门,打算与其余人汇合。
此时已经傍晚将至,他披着一身懒散金灿的余晖,心里又挂念担忧起依然没有消息的清宴。
不多时,他来到城门前,却是一愣。
只见众人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竟然都浑身负伤,还有两人重伤昏迷,被他人背着走过来。
其中竟有苏菱。
夏歧心里一沉,忙迎了上去,粗略探查了一番众人伤势。
那道道伤口皮开肉绽,隐有淤青,不像是刀剑所致,更像被棍棒抽打出的……是藤蔓?!
而昏迷的两人伤口还有丝缕魔气萦绕,看来先行离开的人也与魔藤苦战过,不过——
“……你们怎么搞成这样了?”
其余人便算了,苏菱可是修为与清宴一般高的修士,怎会被魔藤打成这样?
他忙掏出丹药分给弟子,见昏迷的人暂时无性命之虞,而残留的魔气也只浮在伤口表面,没有往体内渗入,便运起术法去净化。
傅晚闻言,面色阴沉地缓缓拭去脸颊血渍。
他没有立马回答,只是慢慢看了夏歧一眼,才简洁道:“与你分别后,我们被魔藤追杀,遇到了岔路,没选对。苏前辈为救弟子受伤了。”
夏歧没从这话琢磨出什么端倪,却见傅晚神色有些不对,隐约察觉对方有所隐瞒,便用影戒单独传神识问道:“师兄,你们遇到什么了?”
傅晚深深蹙眉,望了一眼重伤的两人,神色有些古怪。想说什么,又察觉不合时宜,终是摇了摇头:“先回去再说。”
夏歧心里犹疑,也知道此地不适合久留交谈,便要去搀扶受伤的弟子。
然而就在此时,脚下地面忽然微微晃动,而不远处传来一声轰然闷响,惊起四周密林的树冠刷刷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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