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州边界的村庄。金乌西沉,余晖将散。
此处是苍澂弟子驻守庇护的地带,明明外围有法阵,近几日却有魔物凭空出现伤人。
今日昼间,苍澂弟子四处探查,察觉诸多魔气痕迹,却不见魔物踪迹。
清宴站在屋舍间的阴影处,静待着夜幕的降临,阴影之外的一块墨蓝衣摆犹如流淌过细碎星光。
他垂着眼,神识覆盖了村庄外的法阵,而留在剑穗芥子里的一缕,正好完整旁观着夏歧正在经历的事。
感受着夏歧因打斗而微晃的识海,他察觉夏歧面上冷淡,心里却憋着股火气,剑招走得比风卷霜雪还要凌厉无情。
如同平日里懒散嗜睡的豹忽然亮出尖锐利爪与獠牙,敏捷而步步杀机。
在他身边时倒像一只滚在脚边,翻起肚皮,软软叫着求捏捏肉垫的猫儿……
下一息,他似有所感,散漫的思绪一断,从黑暗中无声抬头。
静谧月华终于得以落入他的眸中。
一间屋舍的门吱呀推开,一位岣嵝老妇蹒跚出门,焦急地望向道路尽头,似在等家人回来。
门边的箱子里,一双猩红的竖瞳倏然睁开,吐出缠绕着黑气的信子,缓缓游了出来……
老妇却浑然不觉,咳嗽着想去扶住门边的箱子——
就在这时,身边一道极亮的剑光闪过,箱子应声而碎,她被吓得眼一花,只见有黑雾从箱子里散了出来。
双脚一软便往后倒去,却被稳稳扶住。
她认出打坏箱子的是银色衣袍的仙长,仙长们在魔患中保护村子,看来方才也是为了救她。
她还没说话,便见那位仙长极恭敬地朝着她躬身一拜,转身离去。
她一愣,忽然反应过来,仙长拜的是自己身后的人。
沾满煤灰的手正扶在身后之人的手臂上,她见那极为华贵的墨蓝衣料被抹脏,慌忙回首,对方却没有在意,只是把她扶到床边。
她就着稀薄的烛光一看,一时愣住——
驻守村子的仙长们个个出尘好看,此人却俊得不似凡人。
清宴望了一眼门外深沉的夜色。
他的神识覆盖了村庄法阵,察觉到多只魔物竟是在一息之间同时出现。
识海里迅速绘出方才察觉的术法痕迹,在那魔气之下,的确有法阵铭文的痕迹。
细看笔触,依然与那本禁书所记载的有几分相似。
陵州魔患之后,布局之人的手果然伸向别处了。
沉思间,清宴手指微动,老妪身上残留的魔气被尽数驱散,炉子的火倏然冒起,开始温着药罐。
片刻后,门口传来仓促的脚步,清宴的身影才消失在屋里。
匆忙归家的姑娘推门而入,看到炉上的药时一愣,却也没有多想,忙倒出刚好温热的药给母亲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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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山山脚的凌厉风雪中。
夏歧睫毛上挂着细细白雪,剑锋抵上十方阁弟子的胸口。
对方似乎不怎么留恋人间了,啐出一口血沫,梗着脖子冷笑:“别不识好歹,十方阁此番来援助霄山,你若杀了我,解决不了任何恩怨,只会激化了矛盾,魔患当前,大家一起死!”
夏歧面上不显,心里却一愣,这些字他都认识,怎么连在一起就不懂了。
什么叫做十方阁援助霄山?
是这人疯了还是十方阁疯了?
夏歧却不为所动,早已失去了耐心。
霄山与十方阁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在陵州没能杀了柳识已经让他耿耿至今,如今荒郊野岭撞上了作恶弟子,岂有不直接打死的道理?
“解决不了恩怨,却可以解决你。”
剑锋没入胸膛,夏歧脚边那只暗红衣袖的手青筋暴起,不断挣扎,最终无力垂下。
脚下白雪尽数被蔓延过鲜热的嫣红,他挪动脚尖,从容避开。
夏歧看了一眼转醒的小女孩,弯腰捡起长命锁,把上面的污渍擦干净,拿出一块蓝灵镶进空洞的灵石孔里,才放回小孩的怀里。
“十方阁援助又是怎么回事?”
傅晚看着他的动作一愣,才哂笑回答:“我没回到霄山便又出来了,听其他兄弟说,霄山防线情况不乐观,十方阁担心霄山防线崩了,魔患直接危及南奉,便想暂时放下恩怨,前来找门主握手言谈。”
夏歧沉默,虽然说得过去,但看方才那十方阁弟子的行径,实在不像:“南奉没有魔患?这么闲……”
傅晚:“南奉的魔患尚可应付,但霄山边线一崩,十方阁才是回天无术。”
傅晚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是山脚村庄的小孩吧,她是……”
夏歧看到小孩因虚弱而冒出的毛毛耳朵:“狸子一类……”
是妖修。
难怪十方阁弟子敢对她下手,毕竟十方阁知道,霄山庇佑的百姓不能碰,但妖修却是阁主下令要赶尽杀绝的。
傅晚粗略一算小孩的生平,皱眉:“不是修炼而成,是凡人与妖修结合的孩子,她的父母已经死了……恐怕不能再留在村里了。”
村里百姓倒不憎恨妖修和灵兽,但被魔妖兽侵扰许久,总归有些惧怕与妖沾边的事物。要是把她送回去,想必没人敢来照看。
夏歧看着呼吸轻微的小孩,叹了口气:“带回霄山吧,也不是第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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